第23章 波澜
傍晚的魔人城似一朵彼岸花开，花内繁花似锦，车水马龙，花外大漠孤烟，风卷残阳。
悠闲的晚风撩拨着水千柔齐腰的长发，水千柔和道陵在魔人城中流连景致。
魔人城和他们刚来时翻天覆地，运转有序，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再没有魔人族的人惊异地成群跟在两人身后。
人们各自忙活生计，道陵旁边一位大叔正搬着今天刚摘下的葡萄，脸上大汗淋漓，但挂着丰收笑容。
大漠孤烟，傍晚的沙漠之城让人不禁心生悲怆，似有远古号角，轰鸣耳边，魔人城在道陵的指引下，可谓翻天覆地。
“你有如此大才，为何十多年来一直居于道观？”水千柔看着魔人城一派繁荣景象，美目流转。
金黄色的夕阳照在道陵身上，烨然若神人。
“老道士养了我，没下山前，在我的观念里，继承道观就是我此生的命。”道陵望着鹅黄的夕阳道。
“现在呢？”水千柔略带好奇地问道。
一身水蓝色衣裙，就着粼粼如水的夕阳，在大漠中，道陵身边的这只蓝精灵身上有一种让人莫名想亲近的感觉。
“天下就像是一个泥潭，待得越久，或者越往里走，陷得越深，我已经抽不出身。”道陵目光深邃，神色哀伤道。
“那我呢？”水千柔感受到道陵的深沉，气氛也沉着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道陵问道。
“你是泥潭中的一朵莲花。”道陵认真地回答，眼神清澈无瑕。
水千柔俏皮的神色又惹上眉梢，下面不安分的小手很想碰一碰道陵的手，又因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偷偷瞧了一眼身正目视前方的道陵，止住了慌乱的小手。
浊世青莲，生于泥藻，幽香泽人，偏遇道人，不识芳华。
“我已将神剑纯钧归还于陌玉生。”道陵像禀报上司一般，将事情经过上报水千柔。
水千柔只顾看道陵认真说话的样子，完全没有认真在听，等道陵说完话，只留下一个：“嗯。”字。
突然道陵看见街道前方一阵骚乱，一大群人在聚集，人群中女人和小孩都纷纷散开，大老爷们都一股脑往前冲。
耳聪目明的道陵听见有人在愤怒地喊着，痞气十足：“这是老子看到的。”
另一个声音理直气壮，但音调有些害怕而颤抖：“这是俺先拿到的。”
道陵隐隐看见人群中有一到明晃晃的剑光，那是，伪剑！
突然有一人飞身抢过，神情激动：“现在在我手上，我才是咱魔人城英雄，哈哈~”
还没释放完激动的情绪，男子背后挨一闷棍，东西再次转手别家。
靠近后，水千柔也看到人群中一柄明晃晃的剑，在被一群魔人族百姓争相抢夺。
水千柔惊呼：“魔剑？！”
道陵与水千柔对视，道陵点了点头。
黑夜袭来，沙漠晚风也越发地混乱肆虐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抢夺中，剑究竟因何在此处早已经无人在意，他们只在乎剑一定要那在自己手里。
而在街道的某个角落，一名长相高瘦的男子，带着斗笠，隐到巷间，腰间挂着一个明晃晃的“神”字令牌。
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而至，道陵与水千柔被淹没在人潮中，人群冲击着道陵与水千柔，差点将他们冲散，幸好道陵强劲的大手牢牢牵着柔嫩的小手才让他们没被冲散。
人群朝着道陵面前的魔剑处赶，这是一场伪剑引起的巨大骚乱。
一名身高七尺的魔人，从道陵与水千柔中间穿过，碰开了水千柔，水千柔像一股蓝色的水流，像外泼洒，道陵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揽住了水千柔柔嫩的娇躯。
随后，道陵拉着水千柔，像削尖了脑袋，往人少的小巷里钻。
水千柔乖巧地被牵着，在人群中穿梭，像一条小鱼儿，快乐地游啊游。
到了没人的地方，道陵气喘吁吁，手臂却厚实有力，不曾松动，还在牢牢的抓着水千柔。
回过神来，道陵发现气氛不对，尴尬羞涩地放开了水千柔。
水千柔揉了揉手，瞧着人群流动的方向道：“没想到又出现了魔剑，此时需得赶紧知会陌玉生，否则难以收场。”
道陵表示认同，由于没有灵气，身体轻盈不足，道陵让水千柔去通知陌玉生，自己则在此处等候。
抢剑的队伍，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将周围的人都吸了进来，城内的巡防士兵被人群冲散，没有了组织，也加入到抢夺的行列中来。
人群中不时有践踏的惨叫声传来，求救声被淹没在“我的！我的！...”抢夺声中。
太阳早已被人群踩落下黄沙山丘，透过紧凑的风隙，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微光，杂乱地陈列在天上。
人群中，出现了有修为的人，一名灵气境的修为者拿起伪剑的一瞬，浑身颤抖，被剑光包成一团，还没多久，眼神变得呆滞，灰白空洞。
那人拿着伪剑，向人群一挥，瞬间百多名手无寸铁的人倒下，那人咧着嘴，笑声嘶哑：“哈哈~神剑，是我的了，这个天下也将是我的！”
寻常百姓瞧得死了人，生死欲望瞬间战胜了功利的欲望，使他们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退离，生命安全得到一定的保障后又保持围观的状态。
人群围成一个大圈，将手持神剑那灵气境的人围在中间。
那人发现众人都惧怕他，魔人族内心的被排斥感瞬间激发出来，脑中似有被人侮辱，“你是个魔，是个魔！”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裂。
他浑身肌肉抽搐，嘴里吐着白沫，六神无主地地念叨着：“我不是‘魔’，我不是！我是王，你们都要臣服我！”
散发的灵气都被伪剑吸收，伪剑威能大增，他更加发疯地挥剑砍，人一片一片倒下，由于聚集的人非常多，前方的状况根本传达不到后方。
后方的人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怵在原地，等到那白色剑光斩来，还没来得及恐惧，就已经倒下。
小半柱香后，那名修士周身没有了灵气升腾，整个人瘦得支只剩一副骨架，像一条干柴，没有了树干根基，被风一吹就倒。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身体状况，他们眼中只看到了伪剑掉落在地上，成了无主之物，那是他们的机会。
随后，更多的修行者参与到抢夺的行列中，成为抢夺主力军，一阵打斗后，由一名丹虚境前期的年轻修行者获得神剑。
道陵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水源附近，呵斥道陵离开的那名年轻的区域区域管理者。
那人面容被神剑的光芒扭曲，显得有十分狰狞，有狼顾之相。
“陌玉生？他就是个中州的走狗，披着一副中州人的皮，与中州的人称兄道弟，完全忘了中州人怎么对我们的了！
哈哈哈，现在神剑在我手上，正个魔人城都得听我的，我将带领你们重新杀回去，我们再不用在这荒野之地，摇尾苟活。哈哈哈！”
那人龇牙咧嘴，眼睛在黑夜的中散发幽光，手稳稳抓住魔剑，身上的灵力正往魔剑里流淌。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刚才的那名灵气境的修士造成了大约一千多人受伤，瞬间死亡的有两百多。
而年轻的管理者抢夺过魔剑后，口中念叨了许久，但一直没有出手。
他被伪剑吞噬了神智，但是对魔人城的赤诚之心依然留存，魔剑能消磨神智，但改变不了本性。
经过刚才的遭遇，大部分普通百姓退到了安全地方，但并没有离去，依然在观望。
留在周围的都是一些修行者，约莫二三百人。
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互相撺掇，似在说：“你上！你上！”，但身体都在不自主向后挪动。
心里在打颤的同时，也做好了捡便宜的准备。
没有神剑的城就会这样，草木皆兵。
在剑没人宣布主权前，人们认为，无论谁拿到了神剑，谁都能成为族中英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镜花水月则不同，当水主以大主的身份，宣布神剑祸水归位镜花水月后，伪剑只在暗中被人争抢，随后大部分都被镇压，水主忙于《民生》策，伪剑之事皆交于月主进行处理。
明面上，镜花水月的人知道真的祸水剑在镜花水月高层手中，大多数人不会再起念头。
但令水主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祸水归位后，伪剑出现频率反增不减，无穷无尽一般。
沙丘一边，月亮似一支利箭，待人们发觉，它已经插在了澄澈如海的天上，割裂了互连的星光。
此时的月亮正挂在一座房子的屋檐上，忽然月亮的边缘有一道呈十字亮光，闪耀了年轻管理者充血通红的眼睛。
若仔细看，便能看见一柄清明澄澈的剑，剑身透明，光华流转，月亮仿佛也在这柄剑的剑刃上徐徐转动。
月下有一道白衣身影，修长的身姿，身无配饰，只一手月光神剑，尽显尊贵无双。
“是玉生公子！”有人喊道。
“玉生公子！”“玉生公子！”
......
年轻管理者幽目聚焦月下人影，仿佛一头啸月苍狼，他的嘴唇被自己牙齿咬出血，周身灵气爆炸。
他狼顾月亮，下一瞬，朝着月光下的人，爆射而上。
“墨苍，将手中的剑扔掉，那是一柄魔剑，会吞你灵气，噬你神魂心智。”陌玉生面对持剑飞来的人道。
那名为墨苍的男子充耳不闻，像是被手中的剑拉着，自己如同一个能量匣子，搭在剑后，面相凶狠地朝陌玉生袭去。
陌玉生周身透明的灵气光华流转，锐金灵气萦绕周身，充盈灌入手中的神剑，刹那间，神剑形成一个由剑气聚集成巨大尊贵的剑影，剑影仿佛连身后的月亮也能一剑切开。
眼看墨苍手持魔剑将要刺中陌玉生，此时陌玉生手中神剑的剑影再次扩大，将陌玉生全方位包裹，陌玉生此时整个人就像一柄剑，澄澈明净，尊贵无双。
“斩！”陌玉生口中传来威严的声音，像一个上位者，威严不容侵犯。
只见陌玉生手中的剑，灵气暴涨，挥剑斩下，下一瞬，墨苍手中的剑，在墨苍不可置信的猩红眼中，断成两截。
墨苍被纯钧剑气波及，虽身不死，纯钧无双威严不可犯，周身经脉皆被纯钧剑气斩断，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天上掉落。
陌玉生则面色发白，他第一次使用神剑纯钧，对纯钧并不熟悉，虽然墨苍抢夺伪剑，袭杀自己，但陌玉生并没有下杀手，他心里明白，墨苍心中跟自己一样，装着魔人城。
陌玉生没想到纯钧一下子将他释放的灵气抽空还不止，还顺带连他体内的灵气也消耗了，不过并未伤及根基，他估摸着得要好几日才能将这些灵气温养回来。
魔剑被一分为二，众人的魔怔也一齐被斩断碎裂，人们眼神顷刻间恢复清明。
在改变的路上，总有许多诱惑，奋斗让人身心俱疲，让人心生摇曳，即使是魔人城这些纯粹的百姓，也想能一蹴而就，让魔人城瞬间恢复昔日荣光，不再用日以继夜。
然而他们的眼光只能看见神剑纯钧归位后的情景，处在自我精神满足的状态，却从来没想过要再向前一步，妄想着中州人能消除歧视。
但他们从来没想过，中州的人并非是歧视他们肤色，魔人城并不是所有人都黑，因为受光照多的缘故，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陌玉生艰难地支撑着身体，魔人城的民众接下来还需要他的引领，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这倒下，他倒下，魔人族就再站不起来了。
陌玉生手颤巍巍地拄着神剑，居高临下，月华投射到他的身影上，泛起了神性的光辉。
士兵在井然有序地处理死伤者，人群慢慢向陌玉生方向靠拢。
陌玉生威严矗立，与魔神风华一时无两。
“族人们，我知道你们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但是魔人城自存在以来，我们就饱经白眼，这并非因为我们的皮肤颜色问题。
西边近大漠，骄阳荼毒，导致我魔人族工作时长少，渐渐地养成惰怠习性。
借着神剑纯钧的光辉，古城的遗存，我们苟延残喘上千年，这座古城吃完我们还有下一座，下一座吃完还有下一座。
但，总有吃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当如何自处？
我魔人族先人发掘的古城初衷就是为了让我们苟延残喘地过吗？”
陌玉生字字珠玑，针针见血，直指问题根源。
“你们也看到了，你们刚才所争抢的那柄所谓的神剑，只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放出来，祸害我魔人城之物。
他们利用我魔人族心性纯良，一心想要恢复魔人城的执念，引诱大家，相互争夺屠戮。
这些人害我魔人城之心不死，着实可恨！然而我魔人族的荣光，靠的并不仅仅是一柄纯钧神剑，而是我魔人尊严！
我魔人不比中州人差，我魔人族亦是天下多族中的其中之一。
我们生存的地方气候是差了些，但如果我们能在如此环境下，创造出于中州人创造不出的成绩，那中州人口中的‘魔’便不是魔鬼，而是魔神。”
陌玉生言辞慷慨激昂，地底下民众群情亢奋，众人高呼“魔神！魔神！...”
“我魔人城神剑纯钧，已归位！我魔人族当再向前踏步，让天下人，人人提及魔人族皆面露崇敬。”
众人跟着呐喊，声浪此起彼伏：“崇敬！崇敬！”
道陵在一旁看着，见证了一代领袖的诞生，水千柔感同身受，不得不说，陌玉生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声浪滚滚，整天动地，陡然间，有诸多黑衣人冲入人群，霎时间，人群鱼龙混杂，熙熙攘攘。
人群中人头攒动，有人注意到了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捂着嘴抹掉了喉咙，终是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些黑衣人。
人群开始慌乱，像一窝蚂蚁四处乱跑，陌玉生心力交瘁，心急如焚，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高处。
众人跃起围攻陌玉生，水千柔见状不妙，拔剑而起，一剑扫开一圈八个黑衣人。
谪尘像月亮一样的光头一闪而过，亦有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一名手持祸水伪剑的黑衣人，一跃而起，剑气爆发，向陌玉生斩去。
陌玉生想要挥剑抵挡，但此时手中的纯钧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挥不起来，水千柔回防，立即聚集灵气，汇聚于祸水剑中，一剑斩去黑衣人的攻势。
随后水千柔与手持祸水伪剑的黑衣人剑光交错，打得不相上下。
那名黑衣人有一身化境初期实力，但气息不稳，像刚入化境没多久，但此人即使放在一方也算是一名强者。
水千柔凭着丹虚境的实力，借着祸水万分之一的威能，与黑衣人持平，有此可见神剑威能之巨。
而此刻，水千柔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一名手持伪剑纯钧的黑衣人，正将灵气疯狂吐露，让手中伪剑吸收，鹰隼般的凌厉目光像盯猎物一样盯着虚弱的陌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