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章神雀窈窕暗流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宁阙幡然醒悟,四下看了看,便起身往外边走。
双城是南疆还算寻常的富足城池,百姓安乐,农林牧副渔,天府之国的美誉可不是哄人的幌子。
益州偏离中州腹地(中州即是九州的总称,包含益州),常年没有战火袭扰,雨水充沛,风水上就致使民风朴素好客。
双城不远就是益州州治府,那边人丁昌盛,位高权重的老爷贵人都在州治府附近置办宅院,一想起州治府衙门,宁阙就想起来李公诚那个装的“道貌岸然”的小子。
宁阙拿了平日出门要戴的面具,走出小院,一条窄窄的巷子横亘在院门外,巷子铺着青石板,潮湿处长着绿茵茵的青苔,沿街都是类似他们师徒住的小院。
拂面清风吹过,宁阙早起参悟功法的余念尽消,神清气爽,惬意畅快。
“小阙,今儿有空啊?”街坊李奶奶坐在水渠边搓洗衣服,见是宁阙出门,和蔼的问候道。
“李奶奶,练功过了,是去转转,散散心。”宁阙笑着回道。
李奶奶笑道:“小阙,奶奶前些日子跟你说的那事,就是说要给你……想的怎么样了?”
宁阙嘴角一抽,心想您老怎么还记着?讪讪道:“那个,我这还小,不急于一时。”
李奶奶却道:“小?可不小了,你看看,你个头高,模样俊,还有武艺傍身,蒋小姐也该给你寻一家姑娘了。”
“那啥,李奶奶,再说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望着宁阙一路小跑消失在街头,李奶奶遗憾的摇头,她可是街坊四邻的媒婆,这小阙在谁家看来都是那种不愁婚娶的小子,可宁阙师父不急于给宁阙寻一处人家,宁阙每说起这事就会逃也似的离开。
乖乖,回院的时候还是用轻功吧,不然又给拦住问红事……
宁阙摸出白色的面具扣在脸上,优哉游哉的漫步街头,他九尺身量,纤瘦高大,浑身由内而外的一种文雅的气质,走在街上最是被人侧目。
“买果子哩,又红又脆又甜的新鲜果子,下腹舒心,来看看咧!”
“糖人,捏糖人,娃娃,要买吗?”
“卖布鞋,干活下地,价廉物美……走过路过,错过悔青肠子!”
街市依旧买卖繁荣,见着一些混眼熟的双城居民,宁阙想到,上一次出门都是半月前了吧?
起小宁阙在双城院落里潜心练功,再就是有师姐师父她们陪伴解闷儿,清静的日子过的安逸,此外没甚好友,只有三五个同龄的朋友可也不大说的上话。
想着事,人就走到了双城一家勾栏青楼,犹豫一番,还是转而走后院,翻窗子进去为好。
暖春阁是双城阵仗最大的一家青楼,整日人头攒动,喧嚷不绝,悦耳的丝竹声混杂着叫喊划拳声传出来,给嗜好雪月风花的人听起来就倍感舒坦。
师父说暖春阁明面是一家风月青楼,暗地里其实是一个名为雀神阁的势力分舵,负责收敛州治府的消息,暖春阁总能吸引着州治府那边达官贵人来花销。
“酒醉桃花坞瓦下,江城迷离月月年;仙姿弄巧风月楼,官客滞留卷销魂。”
丝竹悦耳,瓦蓝红翠,装潢一等一奢侈的暖春阁里边正是人开始多的时候。
宁阙翻过院墙敏捷的攀上二楼,在一处敞开的窗口跃入,整个动作转瞬间完成,还捡回了即将掉落的支棍,进屋后又将窗户支了起来。
“宁阙?”
里屋的一人问,声若黄鹂啼啭,娇娜兮柔。
宁阙坐到板凳前,应声道:“是我,那个……你有没有中州的地图,给我看看。”
屋里款款走来一个穿紫纱衣的妙龄女子,蒙着紫面纱,身后是一个拘谨的青年人,衣饰泛泛,气势内敛。
女子是暖春阁清倌人,名唤紫嫣,其实她本名白子叡,是雀神阁的人,亦是宁阙偶然结识的一个朋友。
白子叡身后的青年宁阙没见过,看他手心厚厚的老茧就知道是使剑的高手,如若没猜错的话他是雀神阁的人。
“中州地图?”白子叡在靠着墙边的书架里翻找,抽出来一张泛黄的图纸递给宁阙,“有些旧了,凑合看吧。”
宁阙看看白子叡身边的青年人,白子叡咯咯的笑着介绍:“王贤,他是我在雀神阁的同僚,来做客,商谈事务的。”
宁阙自荐道:“我叫宁阙,双城本地人士,子叡的朋友,王贤兄弟既然是神雀阁的,想必武艺不凡吧?”
王贤点头致意,顿了顿才道:“见笑,适才小兄弟进来,我都没感觉到,惭愧的紧。”
白子叡弱柳般倚在桌案上,对王贤道:“益州府那边暗流汹涌的,还待要观摩,神雀阁还不急着掺和,你就带着人先在双城找院子住下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
王贤朝宁阙一拱手,歉道:“要务在身,他日有缘再见,就此别过。”
宁阙回礼道:“不妨事,有缘再见。”
王贤离去时亦是顺着窗户翻越出去,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感觉走门就丢了身份一般,已然成了习惯。
他们商谈要务,半道给他进屋来干扰到,换做宁阙也会借口推缓另寻时候,王贤那人看得出来行事精明干练。
白子叡的面纱终日不摘,宁阙只见过她一次真容,仙姿玉色,秋水伊人,她容妆本不差,只是不喜在暖春阁抛头露面,久而久之戴面纱就成了她的习惯。
白子叡见宁阙专注看着地图,好奇问道:“你要出师了?”
“没有,是我师姐学成出师,说要去荆州那边寻访亲族,我看看地图好明白那个位置。”
“哦,大师姐?”白子叡不认识宁颖她们,只知道宁阙的师父手底下有宁阙之外其他两个徒弟。
“嗯,师姐有家人在那边。”宁阙算着益州荆州的距离也不算远,大师姐她在那边倒是不妨事,毕竟宁颖还是他们师姐弟里边唯一外出历练过的人。
大师姐宁颖行事稳重,淡泊清寂,武艺上虽差着他点,可对江湖里边的人来说已经足够。
荆州那边富庶,整个中州就再没有比荆州更膏胰丰厚的地方,山高皇帝远,一些士族豪强聚在荆州,宁颖的家人据说就是那边的一个中规中矩的士族。
宁阙忙看着桌上的地图,察觉白子叡递过来茶水,就伸手去接,却不知触到白子叡指尖嫩嫩的肌肤。
“呀!”
白子叡连忙撒手,茶水洒在桌上,宁阙尴尬的拿白子叡递过来的布擦拭。
“抱歉,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宁阙诚挚道。
白子叡摆摆手,面色绯红,只是藏在面纱下不为人知。
收拾了残局,宁阙见白子叡顾着手里摆弄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也就没再提起这事。
宁阙问道:“子叡,荆州的士族,按照一般的情形,招一个时常在外已经不属他家族的小辈,回去作甚?”
白子叡自浓浓羞意中回过神来,杏眼明仁一转,说道:“结亲,或是家里需要帮忙,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
结亲?帮忙?
帮忙那且就算了,结亲的话宁阙肯定要去看看,按照师父的说法应该不是回去结亲的,毕竟大师姐不跟那家士族姓,就不算是他家的人。
“宁阙,你有兴趣来暖春阁帮我做事吗?”
白子叡清楚宁阙是难得奇才,默默无闻的跟着师父学艺练功,依照他的武艺境界,加入雀神阁将会成迅速成为核心成员。
雀神阁用人之际,能拉拢一个可靠的帮手,对白子叡来说无疑是一种绝好的扶持。
宁阙笑着道:“师父说过,不要我参与中州势力,她从前就是某个势力的高手,我可不想忤逆她。”
白子叡无奈道:“好吧,当我没说。”
宁阙的师父就是抚养他长大的那人,白子叡隐约觉着宁阙的师父是传闻中已死的一位成名高人,可宁阙的武艺摆着,她也不敢去调查宁阙的师父,生怕惹的宁阙师父不悦,那可是当世少数大宗师。
“子叡,李家老头是益州刺史府长史,你说要是你帮我把李公诚杀了,会惹祸上身吗?”宁阙问道。
白子叡凝眉问道:“你要杀李公诚,为什么?”
白子叡想起来李公诚还是为人称颂的益州三少来着,为人谦谦有礼,作的一手隽永诗词,笔墨儒生,还粗通武艺,可就是性情招摇了些。
宁阙师姐的事他只说过些许,说的隐晦不清,白子叡对李公诚的了解仅限于在暖春阁的所见所闻,宁阙师姐和李公诚之间到底有着怎生关系被宁阙在意,她就不得解了。
“问问而已,那小子讨人厌,没本事还喜欢故弄玄虚,改天我去州治府衙门狠狠的坑他一手。”
宁阙答应过师姐不跟人随便动手,师父也从小教导他处事待人宽和,不能给人觉着你心腹狭隘,可李公诚装出来诚善,骗来的名声赞誉,宁阙就想在师姐离开益州前把李公诚的伪装揭穿。
“李公诚在益州的名声还不错,李家经商,是巨富,他赈济灾民,布施恩泽,称得上善心,虽说有些自傲吧。”白子叡悉心道。
宁阙摇摇头,指着地图上益州边陲地带,说道:“李家的粮食收购至这里,地处偏僻、稻米价贱,运到双城、州治府衙门、历城等地,买的价钱就能翻两倍多,拆东补西,标准伪君子……”
白子叡哑然,宁阙说的确有道理,盯着地图半晌无语,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去李家的粮铺偷账本呗,粮铺那边账本就那么几个人看着,我随随便便就拿来看了,在边陲种地的民户根本就是血亏,李家仗着便利,切断了其他联号粮铺的购粮渠道,矫枉拨乱,根本就小人到极点。”宁阙去粮铺偷账本是验证李公诚身后的李家底细,自然精心算计过。
“垄断倒是真狠,我听说李家还布施粮草赈灾呢,钱粮花费,那可是一笔大数目。”
白子叡对富商的心态没深入探究过,毕竟没必要,宁阙调查的有关李家消息还暂时没有收集到证据,她哪儿知道宁阙是故意想要搞臭李家名声呢?
宁阙微笑道:“赈灾那肯定是拉民心,边陲那边的百姓收支有限,根本就没法来州治府了解稻米的情形,再加上李家有做大官的,切断了其他粮铺的购粮,李家有好名声,朝廷就会继用李公诚的老爹李通,升官发财,接着就更能拓展家业,……呐,这些事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你替我保密啊。”
白子叡颔首道:“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