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章尸落黄泉睁目死
饭桌上,宁洛夹起一筷子肉丝,轻轻放在宁阙饭碗里。
宁洛的表现正如她的想法,去他的矜持,本姑娘需要吗?
怀如斯心境,宁阙除过安然受下,再别无它法,倒是惹得蒋华雪笑意深深。
“洛儿,慢点夹,小阙吃不下了。”宁阙碗里堆起来一个小鼓包,蒋华雪忍不住提醒道。
宁洛抬头看看桌案上情景,羞煞了人,再没给宁阙夹菜,低着头只顾独自吃。
枝头轻落两只麻雀,在桃粉的樱花树上,叽喳聊过,屋檐下一个枯枝小窝,是它们为之劳碌的希望……
……
双城,李氏粮铺,正午饭点却没等到回来吃饭的人,因为店铺里养着的伙计将人带到据点就没回来,粮铺特意差遣伙计去瞧瞧。
伙计在院门前敲门对暗号,没半个回音儿,待了几刻钟,隐隐觉着不对劲,撞门一看,屋里边哪里是平素的场面?
刀剑棍棒扔一地,几个充任打手的伙计倒地,胸膛一起一伏的,看样子是硬生生被打晕了。
面对着打斗残局,店伙计一时间脑袋不大灵光,第一个念头就是唤醒一人盘问情况。
推摇没用,店伙计一咬牙三个耳光抽醒一人,又怕屋里的妄徒没走再出来行凶,店伙计拽着醒来的打手走到院外。
“我说万老兄,怎么个情况?”
眼前姓万的打手常在粮铺据点往来,店伙计自是熟悉他,因此在一堆人里边就觅着他了。
姓万的打手捂着脑袋,眉头紧蹙,只是道:“快找公家……屋里边可能已经给人洗劫了,就那个从粮铺带来瘦高戴面具的小子,没曾想他武艺精湛,和我们打了起来。”
店伙计不敢耽误,跑着返回粮铺报信,再由鸽报告给公家那边,要公家那边派个武者来彻查据点的突发事故。
粮铺也没闲着,找来一票人,在院外守候着公家派来的武者,他们只觉着人多哪怕给人砍黄瓜切菜般打了,多少会跑掉三五个,因此就守在院子外。
李家的武者快马加鞭来的也快,轻袍宝刀,素锦裹身,一张脸写着“牛”字,端的有几分侠义气。
“管事的是谁,一窝蜂找来这么多做甚?留五个人,其他的散了吧。”
身形平平的武者一下马就发号施令,人群潮水般退开道,公家派过来的武者光看气势就像个平常人,可那种内敛是最可怕的。
粮铺掌柜的挥挥手道:“都散了吧,就……就你们五个留下,其他的都回去吧。”
武者扫了眼院里残局,瞥见骨折、晕眩、横死的那些人受伤处,必是被江湖人下重手打的,又或许是对方实力不济,绝大部分人都是晕过去而非身死。
“说说当时情况。”武者问。
姓万的打手只是给打中太阳穴晕过去,那股头痛欲裂的劲儿缓过去就无碍了,便道:
“我们一行人押着他进屋,当时就在此地站着,院里的高手黑婆子出来说要摘掉那人的面具,便有人去摘面具,就那时他动起了手,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将一众兄弟都打晕或杀了……那边,门槛边倒着的就是黑婆子。”
时隔许久,对据点展开袭击的武者就算是蠢猪也该得逞离开了,因而李家派来的武者没着急着进屋,选择逐步排查。
一刀将帘布斩下来,武者扫了眼里屋就蹲身找黑婆子死因,反正找不着人,交差时把对方描述的武艺高超些就足以。
“这毒针,是黑婆子的吗?”武者从黑婆子后背拔出来一枚毒针,那一枚毒针不偏不倚刺在命门,实为黑婆子暴死的主因。
姓万伙计道:“是,黑婆子老喜欢拿这种毒针处理人……当时没立时死掉的,就会中毒,说是呼吸过百次就会毒发身亡。”
黑婆子的毒针是剧毒,但毒性不烈,不能快速致死。
再看过里屋的一个护卫的死状,脑顶中掌,对方一掌拍碎了护卫天灵盖,看伤处瘀血部位,就能得出一门功法——玄寒掌。
血斑重,不是立刻聚起来,而是随后一段时间逐渐出现,玄寒掌在中州流传广,是那种初学者都会的功夫。
“在场的,银票没了,人跑了,你们说说,到底怎个缘故啊?”武者明知故问。
粮铺掌柜插嘴道:“必是姓陆的拿了银票,和那个狂徒一块跑路了,害得高人来双城劳碌。”
店伙计亦称是,并道:“人赃并获,没什么说的了!”
其余人自知脱不了干系,都将罪责推给失踪的陆雪生,这一碗饭人人都还想吃下去,讨个生活,丢了饭碗没人愿意。
单就看下手的狠辣,武者能明确对方的武艺最起码是当世二流,玄寒掌是中州广为流传的一门掌法,自然不能当做定论。
蛛丝马迹的搜罗半天,已是黄昏日暮,武者得出一份精炼的结论:
对方会中州的玄寒掌,身手不错,屋里头连晕带死的人清点过就缺个掌柜的,查访掌柜的家,那掌柜的已经卷铺盖跑路了。
几十亩田卖了三百两银子,三间房卖了八十两,其家中家具全然没动,粮铺积存的银票分明都给掌柜的联合恶徒裹走了……
武者觉着这是内部叛逃无疑,还是铁证如山的一次低劣叛逃。
粮铺掌柜的聚齐粮铺众人,筹集一笔钱款,往武者腰包里一塞,本是他们失察,银票递上,一下罪名换成据点掌柜的陆雪生私通外人图谋财物。
武者连夜赶回益州州治府,这一遭轻易的捞了一笔油水,粮铺那边说是在公家跟前尽量把他们罪责说轻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给粮铺开脱开脱吧。
武者的命是自个儿的,又非李家,自然没必要替李家沥尽肝胆。
赶着城门关闭前回去,武者一路不停歇的驾马回府,州治府不比双城可随意,在州治府他稍作停留就会给李府里的人探知上报。
李宅大堂,端坐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叟,八字胡,胖身材,衣冠精美,浑身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益州长史李通。
下首坐着个阳刚男儿,五官板正,气色尚好,丝绸袍子裹身,手里端着把扇子,上有水墨丹青,益州三少其一、李家长子——李公诚。
与李公诚岁数临近的富家儿郎,大多体态虚浮,面色泛白,早给酒色掏空,而李公诚洁身自好,片点不沾染酒色,故此有一副康健的身体。
派去勘察的武者还没消息,李通忧心忡忡,他想起了弟弟李佟,心就像在油锅里翻腾煎熬般,在泣血。
“父亲,一处据点而已,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李公诚劝道。
李通老脸满是沧桑,胡乱摆摆手,没答话。
二十年,想他李通拿着一笔家财买官,之后一路平步青云,滚雪球般打造诺大家业,何曾有过悔意?
唯一的就是弟弟李佟,十年前他受不了内心折磨诘问,将李佟转移到双城暗地里收押,愈老愈胆怯,晚幕黄昏,他竟是连故时的那份血性都打磨没了。
枯坐了半个时辰,派去的武者回来汇报,递上了调查的些许细节。
“老爷,按照那边的情况,凡能搜罗的消息都在这里了。”武者呈上纸张,默然矗立在堂下。
李通看罢松懈了一口气,将那张纸递给李公诚,叹气道:“公诚,为父今儿个乏累,这东西给你处理详查,你带下去慢慢看吧……”
李公诚欲言又止,只得收起纸张,告退。
待李公诚离开,李通眼神一凌,背着手道:“你,跟我过来,有赏!”
武者心里窃喜,拿了双城粮铺那边银子,没想到老爷还有赏赐,一箭双雕,这差使不可谓不肥美啊。
内堂,有李通随身护卫杨明、杨朔在,在李通的授意下杨朔开了暗室的机关,带着武者入内,名曰“取宝”。
李通紧跟其后,暗门闭合,切断了外边与暗室内。
暗室内跟大厅实则无二,只是上首摆着一张藤椅,紫檀木藤椅,名贵之物。
“我且问你,在双城据点那边,存放银票的暗室里是否还藏有人?”李通瞑目躺在藤椅上,轻轻的摇动着。
武者答道:“没人,我问过据点的人了,他们说一年前就已经将人清空。”
暗通曲款,收受贿赂,武者说出来真情就会死在李通手里,因此他选择否认。
虽说如此,可武者一时觉着不对劲,运功以防偷袭,李通的贴身护卫杨明眼神示意兄弟杨朔,二人背后的手运起掌力。
“哦,那就好……赐死!”李通张口道。
果然,怪不得要他进密室,原来是要杀人灭口,可惜武者的醒悟太晚,他再也见不着来日的太阳了。
“老贼,我尽心竭力给李家,你好狠的心!”
武者运着掌力直扑李通,就盼着临死能拉李通垫背,李通的性格他也算颇有些清明,只要他求饶,立刻暴死。
武者打不过杨明、杨朔,因此根本就没想过抵抗二人。
杨明拖着武者脚踝,猛然发力,将武者硬生生拽回,劈手一掌,被武者堪堪接下。
“受死吧!”
杨朔一拳挥在武者肋骨处,骨骼裂变声闷响,武者失去力道摔在地上,弓着背蜷缩成一团。
杨朔随即一掌劈在武者心口,登时心脉尽断,武者怒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人死,永久的闭口。
李通巍然如磐石,静静的摇着藤椅,心道:“小弟,希望你真的在一年前死了吧,今生的怨,来世还你……”
杨明、杨朔以化尸粉收拾了武者尸体,取来布绢,将一摊黄水吸掉,一个鲜活的命,殁了。
留该留的,杀该杀的,不犹豫,不废话,李通一路走来就靠着这两句官运亨通。
……
李宅,内院,李公诚院里。
李公诚前脚踏入屋内,一个倩影随即出现,落座在屋内的座椅上。
“哈哈哈,李公子,院里仆役侍女可真少啊,我能进李宅,你应该清楚不配合的后果。”
李公诚在李家掌事,涉及到一些灰色事,院里的护卫侍女就少些,大都在院外守着,女子能避过院外的人入内,一身着实强横。
李公诚刚预备推门逃出,手放在门沿上又放下了,对方藏在房梁上静候他,若是没本事还有可能偷入他屋里吗?
李公诚转念一笑,摇着扇子将房门合上。
“姓李的不伤人不害命,女侠为何而来啊?”李公诚隔着五步远,坐在正对门口的坐首椅子上。
黑衣人身形娇小,曲线玲珑,是女子无疑,听话语没准备要取他性命,李公诚便洗耳恭听了。
女子将佩剑放在桌上,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合作的。”
李公诚闻言朝女子一拱手,谢道:“承蒙女侠看得起李某人,怎生合作,不妨说说,互惠互利的合作,李某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