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向世界的宽广胸怀,永无止境的探索精神
马克思主义博大的理论体系是与它的创始人面向世界、关怀人类的宽广胸怀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善于把自己的研究工作同人类历史的发展结合起来,善于从世界历史的高度把自己的目光从欧洲转向世界,以宽广的胸怀注视着世界的一切。他们不仅特别关注俄国、美国和东方社会的历史,而且以极大的精力去研究世界通史。马克思撰写了《编年大事记》,对欧洲的历史事件(从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7世纪)做了批判性的评述,重点放在研究封建制度瓦解和资本主义发展时期的现代民族国家的起源上,放在资产阶级确立自己的阶级统治上。马克思在撰写《编年大事记》时所利用的有关资料和文献有多种版本的《世界通史》、《俄国国家史》、《俄国史》、《俄国和彼得大帝的历史》等。马克思在这方面的手稿共有四本,约一百零五个印张。正如恩格斯指出的,马克思研究任何事物都习惯于考察它的历史起源和前提,追根究底地作历史考察。这样,每一单个问题都自然要产生一系列的新问题。在这里,理论上的创新同样是他在研究工作中深入开拓和进一步引申的必然逻辑。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一生都在探求真理,永无止境。马克思在晚年不顾自己病痛日益加剧的状况,仍频繁活动于国际工人运动之中。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马克思进行理论研究和创作的热情却依然处在充满活力与极其旺盛的高峰。他有丰富的思想储备和理论积累,有说不尽的话和写不完的事,需要做出也能够做出理论创新。这样的求索和创新精神本身就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马克思于1883年与世长辞。恩格斯以他对马克思主义的卓越贡献,理所当然地独自担当了欧洲社会主义者的顾问、导师和领导人。他所拥有的时间和精力,与他所承担的繁重任务,有着巨大的反差。他只能分别轻重缓急,争分夺秒地完成他必须完成的工作。这些工作大体上有四大部分。一是整理出版马克思的遗稿,特别是《资本论》第二卷和第三卷,这项任务具有特殊的紧迫性,对于恩格斯来说也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承担人,必须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抢救出这份人类思想史上珍贵的遗产。二是填补马克思研究的空白,实现他生前未能实现或未能完全实现的愿望,例如在马克思研究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的基础上写出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运用唯物史观研究原始社会史、研究阶级社会的起源和发展,揭示资本主义前的历史发展规律,从而使马克思对唯物史观的伟大发现,贯穿于从遥远的过去(原始社会史)到遥远的未来(共产主义)的全过程,更为系统、更为完整了。又如为了实现马克思生前力图对他们的哲学是如何继承、如何变革做一个回顾与总结的愿望而撰写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对他们所创立的哲学做出了最为完整而扼要的叙述。三是针对马克思主义研究和传播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歪曲、庸俗化、简单化或教条主义等倾向,为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还马克思主义以本来面目进行了大量工作,他一贯反对那种逐字逐句地复述马克思的原理和结论,而忽视这些原理和结论的前提和条件的做法,反对那种把马克思的个别论点绝对化的做法,反对那种把马克思的话同上下文割裂开来的做法,等等。四是恩格斯从人类即将告别19世纪、进入20世纪的历史特点出发,把革命和斗争策略的新认识、关于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关于未来形势发展的新趋向——总之把个人晚年思考研究的种种成果留给新世纪的年青一代,也从一定程度上弥补自己不能亲身体察未来事业的遗憾。恩格斯这种告别世纪的前瞻,是他半个世纪理论和实践生涯的结晶,是他一贯坚持自己学说的历史写照,也是马克思主义不断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理论成果,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继往开来的特殊意义。这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做进一步说明:
(1)关于革命的斗争策略的新认识。恩格斯以尊重历史的精神回顾历史,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1895年)为《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撰写了长篇导言。导言从历史的发展和比较中检讨了他们对1848年革命的错误估计和错误展望,认为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的程度,那时的思想理论还是许多模模糊糊的宗派福音及其各自的万应灵丹,那时的群众还是一些不成熟的由共同蒙受痛苦的感情联结而成的群体,即使到了1871年的巴黎公社,工人阶级的统治还是不成熟的,因此,依靠这样一些不成熟的条件,不论是1848年的突然袭击,还是1871年的送上来的胜利,都是没有什么成果的。恩格斯在回顾和总结以往革命的同时,还在这篇导言里提出对普选权的重新认识问题,认为争取普选权,争取民主,是战斗的无产阶级的首要任务,这是《共产党宣言》早就宣布的要求。为什么恩格斯在1895年特别强调普选权的意义呢?他认为斗争条件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旧式的起义,1848年以前到处都起决定作用的街垒巷战,现在已经大大过时了,普选权成了无产阶级一种崭新的斗争方式,开始发挥作用了。其一,它给我们提供了接触群众的手段,并迫使一切政党在全体人民面前回答我们的抨击;其二,它给我们提供一个讲坛,使我们更有权威更自由地向议会内的对手和议会外的群众讲话;其三,它能为我们提供各种力量的情报,从而确定适当的行动规模。
(2)关于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处在世纪之交的恩格斯,关注着资本主义的变化,认为股份公司的出现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生重大调整的结果,直接取得了社会资本的形式,是对资本主义私人产业的扬弃,并且认为它越是扩大,越是侵入新的生产部门,它就越会消灭私人产业。同时恩格斯还看到,工人自己的合作工厂和信用制度的产生,也使在这个工厂内的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已经被扬弃。虽然这些变化仍然局限在资本主义界限之内,但在那里“不仅没有了私人生产,而且也没有了无计划性”注10。
恩格斯在1892年还进一步把资本主义的变化同他在40年代阐述的英国的情况相比,指出资本主义也在进行着不断的调整,采取了一系列改良措施,产生了一些“新的精神”和“商业道德”,资本主义已经看到它早期采用的那些小的哄骗和欺诈手段在大市场上已经不合算了,那里时间就是金钱,那里商业道德必然发展到一定的水平。这不是出于伦理的狂热,而纯粹是为了不白费时间和辛劳。正是通过对上述资本主义新变化的考察与分析,恩格斯改变了他先前对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的估计,认为它将从5年的周期延长为10年。
(3)关于未来形势发展的新趋向。抓紧现实、关心未来是恩格斯晚年不可分割、相互促进的心愿。当他步入古稀之年的时候说过:我的余生和我尚存的精力将献给为无产阶级事业进行的斗争,让我在我不能进行斗争的时候再死去吧。随后,在他74岁即将步入人生最后尽头时又说:74岁,我才开始感觉到它,而工作之多需要两个40岁的人来做。如果我能够把自己分成一个40岁和一个34岁的恩格斯,那么一切都会很快就绪。但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我所能做的,就是继续我现在的工作,并尽可能做得多些好些。什么是恩格斯现在的工作,那就是为无产阶级事业而进行的斗争,就是从理论上为这一事业前进发展中的重大问题做出预测和分析。其一,他从毕生近50年的革命经验中感到,革命虽然遭到连续的失败,但是19世纪的艰难岁月并没有虚度,1848年的革命为社会主义革命扫清了道路,也造就了资本主义的掘墓人,促进了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他在1893年《共产党宣言》意大利文版序言中就说过,45年的光阴不是白白过去的,革命时期的果实已开始成熟,新的历史纪元正在到来。在这样关键的历史时刻,最重要的是满怀信心地去迎接未来。其二,如前所述,恩格斯从资本主义发展的趋势中已经预见到在人类迈向新世纪的征途中,一场空前规模和空前剧烈的世界战争将会出现,人类将会遭受空前的灾难和严重的伤亡,这是军国主义扩军备战的必然结果。恩格斯一方面为反对军备竞赛、向全世界提出裁军建议、制止世界战争的爆发而努力,同时又指出如果战争一旦强加到人民头上,其结果必将为无产阶级的胜利创造条件。其三,对于未来的社会,恩格斯认为只能根据已知的事实和发展趋势来确定它的主要特征和基本规律,而不是详细情况,他在1893年对法国《费加罗报》的记者说,关于未来社会组织方面的详细情况,我们这里连它们的影子也找不到。未来社会之所以不可能详细规划,是因为胜利后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艰苦的过渡时期,恩格斯认为这是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其四,无产阶级应当以什么样的行动来迎接未来的社会?恩格斯特别寄希望于年青一代,他在1893年向国际社会主义者大学生代表大会强调:工人阶级的解放“还需要医生、工程师、化学家、农艺师及其他专门人材,因为问题在于不仅要掌管政治机器,而且要掌管全部社会生产,而在这里需要的决不是响亮的词句,而是扎实的知识”注11。
恩格斯在逝世前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看一看新世纪,他希望活到1901年1月1日再离开这个世界。恩格斯的这一愿望终究未能实现而成了永久的遗憾,但是他生前为理论创新、为人类解放所做的一切却顶得上几代人努力而做不到的事情,对此我们衷心地祝愿他永远无憾地活在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