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政府的标准作风

曾昭抡

凡是流亡政府，终久必然走上完全反动的途径，这似乎是二次大战中一种具体的教训。继波兰之后，目前流亡伦敦的南斯拉夫政府，现在又已走上了这条路了。据一月二十二日伦敦消息，南王彼得二世，已召见流亡政府的首相苏伯西克博士，令其辞职。其继承人选，或将为反狄托的南斯拉夫领袖格罗尔。此种情形，与去年年底波兰流亡政府之改组，先后几如出一辙。波兰流亡政府，对内早已失去民众，对外与苏联交恶已久，本已失去其继续存在之理由。幸而前总理米洛拉兹柯，比较能知和苏之重要，两度前往莫斯科，企图解决对内对外的矛盾。赖英国斡旋，此种接洽，得有相当结果。英苏对波兰的看法，渐趋一致。流亡政府一时亦似颇有与卢布林民众解放委员会实行团结，合组联合政府之可能。不料米氏在莫斯科接洽圆满以后，返抵伦敦，旋为流亡政府方面的顽固分子所反对，被迫辞职。消息发表，英苏两国，同表惋惜。苏联与波兰流亡政府的关系，再度完全破坏。于是卢布林民族解放委员会，遂改组成为波兰临时政府。及至华沙光复，波兰领土大部解放，设在伦敦的流亡政府，徒作哀鸣，真是可怜又可笑。此等政府，结果弄到完全落空，实在是咎由自取，自己把团结与参加举国一致政府的机会失掉了。

波兰的教训，似乎南斯拉夫流亡政府，不但未曾领受，反而硬要走上同一条路上去。英苏两国对于南斯拉夫问题的矛盾，不若对于波兰问题之甚。狄托之成为南斯拉夫的领袖，亦久已毫无问题，而且英美两国，对于狄托，多少业已发生外交与军事上的关系，尤以英国对狄托的关系更为密切。此种情形，与波兰完全不同。对于波兰，英国迄今只承认流亡政府，始终未曾与民族解放会政权发生任何关系。对于南斯拉夫，则英国同时承认流亡政府与狄托政权，已有相当时间。为着解决此种矛盾，英国的愿望当然在于促进流亡政府与狄托合作，改组成为联合政府。恰巧流亡政府的总理苏伯西克，是一位比较开明，比较了解苏联的人物。苏氏曾回南国，与狄托恳谈，商议解决办法，后来又去过莫斯科，会晤史达林氏。另一方面，狄托元帅，曾先去罗马会晤邱吉尔首相，后赴莫斯科会见史达林。经过这几次谈判，英苏对于南斯拉夫的看法，已趋一致。苏伯西克与狄托之间，亦已得到充分谅解，并已成立可以解决该国政治纠纷的协定。是项协定，南国各方面人士，大都皆颇为满意。其内容虽未完全披露，但据报纸所载，主要似包括下列数点：第一，南国成立摄政制，南王暂缓返国。第二，南斯拉夫流亡政府与现在该国行使职权的临时政府，澈底合作，改组成为联合政府，由狄托元帅〔任〕内阁总理，苏伯西克改任外交部长。第三，在目前军事时期，一切由狄托全权负责。此项协定，若能执行，无论对于国内或者国际，均能令人满意。不料此项协定，最后提交南王彼得二世，作形式上的决定时，遭南王拒绝，随后即有苏伯西克去职之事。据报载，南王所不同意之处，在于上述一、三两点。其所以如此，一方面自然是基于自私立场，生恐失掉王位；另一方面，则无疑系为反动分子如格罗尔者所包围。今者苏氏上台，格氏得宠。其经过情形，即与波兰流亡政府之改组，极为相似。将来事态的演变，亦必步波兰后尘。彼得二世的流亡政府，行将完全落空，殆属毫无疑意。此种落空，实乃咎由自取。

欧洲各国流亡政府，因历史上关系，一齐设在伦敦。此事对于英国，多少是一件不幸的事，英国之所以迄今仍然承认这些流亡政府，一方面固因自法理观点说，这些政府，仍然是合法的政府；另一方面，则因这些政府，不巧都设在伦敦，所以不免有点偏爱。此两观点，虽均有可以批评之处，但亦未尝无其部分可取的理由。英国政府，诚然不免有点保守，不若美苏外交政策之前进与合理，但是无论如何，英国也决不赞成这些流亡政府那种极端顽固与反动的作风，关于英方屡次试行调解苏波纠纷与南斯拉夫内政争执，即可明了此点。若干时论家，将流亡政府的反动，全部归咎于英国，不免有点过火。实在说来，这些执迷不悟的流亡政府，连英国也为它们受累了。

《民主周刊》第1卷第7期，1945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