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修·阿诺德与英国现代文化批评学科的先声

文化研究和文化批评已然成为当代西方文学研究的重要范式之一。然而，追溯其理论渊源，却不得不从19世纪英国马修·阿诺德的文化批评说起，因为阿诺德是英国现代文化批评的先驱者和奠基人。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1822—1888）是英国19世纪维多利亚盛期的著名诗人、一位具有古典人文主义思想的著名教育家、古典语文学家、文学批评家。他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托马斯·阿诺德（Thomas Arnold，1795—1842）毕业于牛津大学，是一位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著名罗马史学者，著有三卷本罗马史。在拉格比公学校长任上曾进行一系列创新和改革，对当时的英国教育产生很大影响。后来担任牛津大学钦定历史学讲座教授，马修·阿诺德的文化观深受其父亲的影响。马修·阿诺德于1844年毕业于牛津大学（期间经常聆听纽曼主教讲经布道）。1847～1851年阿诺德做兰斯顿公爵的私人秘书。从1851年开始被公爵委任为教育部督学，直至1886年。1857～1867年十年间因卓著的诗名被聘为牛津大学诗学讲座教授，在牛津他首创性地用英文而不是拉丁文授课，深受师生欢迎。阿诺德长期担任教育部督学，遍访英伦三岛，对维多利亚时期各地社会实际状态有真切了解。他还多次去法国、荷兰、德国、奥地利、瑞士、意大利等国考察教育制度，两次赴美讲学，精通古希腊罗马文化和德国古典哲学，具有开阔的文化视野和学术视野。他在教育改革、文学创作、文学以及文化批评方面均取得较高成就。阿诺德不愧为维多利亚时代极有代表性的文化大家之一（与他同时或前后英国还有卡莱尔、纽曼、罗斯金等著名文化大家），卷入了维多利亚时代英国思想界关于文学、教育、国家、政策、阶级、宗教、历史等政治和社会问题的论辩，其诗歌作品和批评文集在生前就被奉为经典。

阿诺德一生的文化活动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19世纪四五十年代主要从事诗歌创作，此后主要从事诗学批评和文化批评活动。他一生写了一千多首诗歌作品，如《迷途浪子》（1849）、《多佛海滩》（1851）、《夜莺》（1853）等。阿诺德诗歌创作的伤感、哀婉和想象风格深受华兹华斯的影响，但超越了浪漫主义的个人情绪咏叹，而更富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意识。阿诺德诗歌作品善于把自然景物描写与希腊神话和史诗中的历史故事及文化意象融为一体，意象丰满，寓意深邃，以古喻今，取譬言志，显示出新古典主义的艺术特色。《多佛海滩》是其诗歌代表作。《多佛海滩》创作于诗人新婚燕尔之时。该诗以大海寓人生，悲叹“信仰之海”的潮退和人类的精神困境，体现了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的精神困惑和信仰危机。诗歌通篇以一种宁静哀婉忧郁的悲歌曲调，表达了诗人在面对社会生活急剧变革、古代文明沦丧和传统道德崩溃时所产生的忧思，反映了诗人对古希腊传统文化价值的眷恋和对如何摆脱时代精神困境方法的矻矻探索，对后来艾略特的《荒原》等诗歌产生了极大的启迪和影响。阿诺德诗作充满矛盾、张力、反讽、复义的艺术手法，对后来的英美新批评也具有深远的影响。可以说，《多佛海滩》为阿诺德的文化批评奠定了最初的文化旨趣和底色。19世纪60年代后阿诺德主要转入教育工作以及文学与文化批评。在担任牛津大学诗学教授期间，就文学批评和文化批评问题写了大量文章，做过很多演讲。分别结集为《批评一集》（Essaysin Criticism：First Series，1865）、《文化与无政府状态：政治与社会批评》（Culture and Anarchy：An essay in Political and Social Criticism，1869）以及《批评二集》（Essays in Criticism：Second Series，1888）等出版。其中，已翻译成中文出版的有：《安诺德文学评论集》（殷葆瑹先生译，其中译有收入《批评二集》中的《论诗》等重要论文）；《批评一集》中的《当代批评的功能》（The Function of Criticism at Present Time）有伍蠡甫先生译文，载伍蠡甫编《西方文论选》下册；《文化与无政府状态》（Culture and Anarchy）有韩敏中先生的译本。《批评一集》有杨果的译本，还有贺淯滨的一个马修·阿诺德文集译本（《“甘甜”与“光明”——马修·阿诺德新译八种及其他》），等等。马修·阿诺德身处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极盛时期，但各种社会矛盾也隐含其间。阿诺德不满意19世纪前期英国浪漫主义一味强调情绪和浪漫的诗学思想，而主张代之以“纯正”的人生真理，复兴古典主义的美学理性和文化精神。阿诺德作为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位“通儒”，不仅熟悉本国历史和文学，而且对古希腊罗马文学和文化、近代德法文学与文化亦有深刻研究。马修·阿诺德盛赞柏拉图是一位诗性哲人，《理想国》具有最高的诗性。马修·阿诺德深受纽曼、华兹华斯、圣-伯夫（Sainte-Beuve Charles Augustin，1804—1869，亦译作圣·佩韦）、莱辛、歌德、赫尔德等人的影响。其文学批评具有宏阔深厚的文化视野，深切的生活批评的品格，实开英国现代文化研究与文化批评之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