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6—17世纪的空想社会主义
16世纪和17世纪，是资本主义产生和资产阶级形成的时期，也是空想社会主义产生和初步发展的时期。当时，资本主义发展正处于资本原始积累和家庭手工业的简单协作时期。这一时期的空想社会主义往往采取文学游记的形式，批判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给社会带来的各种灾难和罪恶，憧憬于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人人平等的理想社会。
由于无产者的阶级力量和阶级意识还很微弱，这一时期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往往披上宗教神学的外衣，采用乌托邦形式来表述自己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1516年莫尔出版的《乌托邦》和1601年康帕内拉写的《太阳城》这两本书，集中反映了早期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表达形式。这一时期空想社会主义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主要有英国的莫尔和温斯坦莱、德国的闵采尔和意大利的康帕内拉等。
1.莫尔
托马斯·莫尔是16世纪初期英国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空想社会主义的奠基人。莫尔生活的年代在英国正是封建制度解体和资本原始积累时期，他目睹了英国资本原始积累那一“血与火”的历史过程，对“羊吃人”的“圈地运动”深有感触，《乌托邦》一书所控诉的就是英国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社会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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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莫尔小传
莫尔
在当时暴政统治时代，对现存制度的任何冒犯都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为了巧妙地宣传自己的思想，莫尔借用游记的形式来宣传自己的主张。当时意大利著名航海家韦斯普奇的游记风靡整个欧洲，他在游记中说在南纬18度的地方留下了24个人，在那里安家落户。莫尔遂决定假借24个人中的一位，讲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据此而写成了《乌托邦》一书。
《乌托邦》一书的全名是《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书》，该书是莫尔在佛兰德斯用拉丁文写的，1516年在比利时卢文城出版。该书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作者对当时英国社会的批判，第二部分则是作者对未来理想社会的畅想。莫尔证明，乌托邦人的社会制度无比优越于当时存在于欧洲各国的社会制度。《乌托邦》一问世，就遐迩皆知，先后被译成许多种欧洲文字。《乌托邦》一书的成功，给莫尔带来极大的声誉。
首先，莫尔对“羊吃人”的社会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乌托邦》一书有这样生动诙谐的描写：“绵羊本来是那么驯服，吃一点点就满足，现在据说变成很贪婪很凶蛮，甚至要把人吃掉，把……田地、家园、城市要蹂躏完啦。”[1]他认为，“羊吃人”的过程就是残酷剥夺农民土地的“圈地运动”的发展过程，其结果是造成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形成社会中的贫富两极对立，“一面穷困不堪，一面又奢侈无度”。而造成这种不平等的根源在于私有制，“假使私有制度存在，假使金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我以为国事的进行就不可能公正顺利”。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莫尔大胆地指出：“我深信，只有完全废止私有制度，财富才可以得到平均公正的分配，人类才能有福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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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对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羊吃人”的概述
“羊吃人”，是莫尔对资本原始积累时期英国社会的概述，是他作为现代无产阶级先驱者的代言人对资本主义罪恶的第一声控诉。这一概述因其简洁明快又鞭辟入里，后来一直成为揭露资本主义血腥发迹史的深刻表达。
其次，莫尔对乌托邦社会进行了生动描述。乌托邦是一个岛国，私有制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公有，大家都热心于公事，“每人一无所有，而又每人都富裕”。乌托邦没有职业农民，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劳动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乌托邦没有懒汉，没有游手好闲者，寄生现象已绝迹。乌托邦人都能尽其所能参加劳动，实行按需分配，吃、穿、住、用都统一供给。商品货币关系在乌托邦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乌托邦人生产的不是商品，而是直接满足社会全体成员需要的产品。乌托邦社会的生产是按计划组织起来的，产量是在正确估计了需要量的情况下进行的，已经避免了盲目性。乌托邦实行民主的政治制度，最高首领由各区人民选举产生，最高首领如果专制独裁、虐待人民，就会被撤职。乌托邦的法律不多，而且条文明确，解释简单。乌托邦人有宗教信仰，但信仰自由。乌托邦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医疗在乌托邦全部免费，他们把快乐当作追求的目标。
在资本主义萌芽之时，莫尔就能够率先站出来，从私有制的角度深层次地揭露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罪恶，并在这个基础上，描绘了一个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新社会制度。莫尔精心设计的乌托邦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是社会主义史上的第一个关于未来社会制度的空想社会主义方案，它对以后的许多空想社会主义方案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无论是他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还是他对新社会制度的设计，都为以后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提供了丰厚的思想材料，莫尔所阐述的乌托邦思想在近代社会主义思想史上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以至于乌托邦社会主义成了此后空想社会主义的同义语。莫尔的《乌托邦》因此成为空想社会主义的奠基之作，在社会主义思想史上产生着持久的、重要的影响。
2.闵采尔
托马斯·闵采尔是16世纪初德国农民战争的杰出领袖、空想社会主义者。他与莫尔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是运用文学形式曲折地表述自己的社会主义思想，而是运用宗教神学语言，结合社会实践，宣扬他的空想社会主义的各种革命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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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闵采尔小传
闵采尔
闵采尔强烈地反对私有制，认为把自然界变成私有财产的现象是不可容忍的。他说，在这个世界上，人民是财富的唯一所有者。但是这个唯一的合法所有者的财富被别人巧取豪夺了，被别人霸占去了。因此，被抢走的东西应该从富人手里追回来，私有制应该宣告结束。必须坚决根除私人占有制度，平均分配产品，没收教会、诸侯、僧侣的财产。
闵采尔政治思想的核心是要建立“千载太平天国”。在闵采尔的理想天国中，人人都可以免费从公社领取自己所必需的一切：从面包店领面包，从鞋店领鞋子，从裁缝店领衣服。所有这一切都无代价地免费领用。人人都应实现最完全的平等。“千载太平天国”的一切政权交给人民，它是人民享有民主的政权。人民通过民主投票选举来参与国家大事，政府官员接受人民监督，任何人都不能违反人民的意志进入权力机构。任何进入权力机构的人员都不能擅用职权，或骄傲自大，以“老爷”自居，否则就会被撤换或受刑罚。同时，闵采尔对他设想的民主政权做了宗教上的解释，认为民主政权其实就是按照福音书的要求来生活。
暴力革命思想在闵采尔的政治理论中居于中心地位。他主张举行武装起义，用暴力的方式推翻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他认为理想社会的建立要通过“大震荡”，通过被压迫者、被剥削者建立紧密的同盟，要用“铁杖打碎旧壶破罐”，要用武力夺取政权。这实际上反映的是早期无产者对自身解放条件的预见。
总之，闵采尔理想中的“千载太平天国”是一个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消灭了阶级压迫和剥削的，人人平等、民主、幸福的新社会。如恩格斯指出的：“闵采尔所理解的天国不是别的，只不过是这样一种社会状态，在那里不再有阶级差别，不再有私有财产，不再有对社会成员而言是独立的和异己的国家政权。”[4]这种社会，不可能是既往的封建社会，也不可能是现实存在的资本主义社会，而应是空想社会主义所追求的理想社会。
3.康帕内拉
托马索·康帕内拉是16世纪末17世纪初意大利伟大的爱国者、著名的思想家和空想社会主义者。康帕内拉的著述对资本主义的各种罪恶做了深刻批判，对取代现存社会的那种没有私有制、没有剥削、人人劳动、大家都过幸福生活的理想社会做了生动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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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索·康帕内拉小传
康帕内拉
首先，康帕内拉对私有制社会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康帕内拉对他所生活时代的意大利社会经济衰败、政治腐朽和国家遭到西班牙入侵者的蹂躏极为不满。他把当时的意大利社会比喻为“一所培养罪恶的学校”，在康帕内拉看来，这种腐朽的社会制度是导致意大利经济衰落和使国家灭亡的重要原因。康帕内拉对私有制社会政治制度的批判有其独到之处，在《太阳城》一书中他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意大利的政治统治机构。他认为这个世界到处被极端的腐败现象笼罩着，到处陷入灾难之中，“应受尊敬的人受着痛苦，得不到人们的重视，而且受恶人的统治”[5]。康帕内拉认为现实社会中的各种罪恶现象都是由贫富对立引起的，而根源在于私有制。康帕内拉认为私有制社会不是人类一开始就存在的，也不是永恒的，人类社会在经历了私有制社会的各种罪恶之后，必将进入公有制社会，这个社会也正是他精心构思的“太阳城”。
其次，康帕内拉描述了美好的社会制度。他认为私有制并不是永恒制度，“太阳城”的社会制度是“遵循自然智慧的命令”而建立起来的，人类正在通过流血斗争、暴动和起义，一步一步地走向“太阳城”，全世界必将按照“太阳城”的方式来生活。“太阳城”实行绝对的公有制，没有阶级的区分，没有贫富的对立，由贫富对立而引起的一切恶习也都不再存在。“太阳城”的生产主要是手工业、农业和畜牧业，“太阳城”人重视生产技术的革新和发明创造，利用新的生产技术减轻劳动强度和提高劳动成效，创造更为富裕的生活。在“太阳城”实现了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结合，劳动是光荣和受人尊重的事，每个人都参加劳动，不存在奴隶和仆人。由于产品极其丰富，居民之间不存在商品货币关系，实行按需分配。
“太阳城”又被称为“共和国”，它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机构是按照民主原则和“贤人政治”的原则组织起来的。“太阳城”的法律条文很少，既简单又明确，人们一看就懂；社会普遍关心下一代的教育，并且主张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消灭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差别，提高全民的科学文化水平；人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新型的关系，团结友爱、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太阳城”在公有制建立的基础上，要消灭家庭，实行公妻制度等。
康帕内拉设计的“太阳城”是继莫尔和闵采尔之后的又一空想社会主义方案。他没有简单地重复前人的东西，而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对未来社会做了若干新的探索。康帕内拉比较早地提出普遍的义务劳动制度，注重利用科学技术和发明的思想，提出劳动光荣的思想及劳动没有贵贱之分的思想，在空想社会主义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4.温斯坦莱
杰拉德·温斯坦莱是17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掘地派运动的领导人和理论家、空想社会主义者。在掘地派运动中，他深入了解城乡民众疾苦，成为城乡贫民的忠实代言人和掘地派运动的领导者。在领导运动中，温斯坦莱论证了掘地派的合理性和正义性，阐述了一系列空想社会主义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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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德·温斯坦莱小传
《自由法》是温斯坦莱空想社会主义的代表作，全名为《以纲领形式叙述的自由法，或恢复了的真正管理制度》。在《自由法》中，温斯坦莱为劳动人民所憧憬的共和国拟定了一整套自由法，用制定法律的形式提出了未来社会的基本纲领，首次以法律条文形式来描绘他的空想社会主义的蓝图。
温斯坦莱首先对私有制和英国资产阶级共和国进行了尖锐批判。他认为，私有制“是产生使人民陷于贫困之中的一切战争、流血、偷窃和奴役性法律的原因”[6]，也是产生贫富差别的根源。他明确指出，刚刚取得胜利的资产阶级革命所建立的共和国，仍然是一个维护剥削制度的国家。
温斯坦莱对他向往的理想社会——“自由共和国”做了详尽描写。在他的“自由共和国”中，土地等财富是公共财产，禁止土地买卖和雇工。家庭仍然是生产单位，但全部劳动产品必须交公共仓库。每个公民必须从小学习一种手艺，40岁前必须参加劳动。“自由共和国”各级权力机构都由民主选举产生。温斯坦莱强调要发扬民主。他主张，共和国所有公职人员都应选举产生，每年改选一次。
温斯坦莱很注重公职人员的政治标准，他提议，“请选举那些早就用行动证明自己拥护普遍自由的人”“请选举受过国王迫害的人”“请选举那些冒着牺牲自己的财产和生命的危险企图把土地从奴隶制度下解放出来并且始终相信会做到这一点的人”“请选举在制定和平的、组织健全的政府的法律方面有经验的聪明人”“请选举敢于说老实话的勇敢的人”“请选举性情温和、待人接物稳重的人”“请选举四十岁以上的……大胆的、作风正派的、憎恨贪婪的人”[7]；他还提议，不要选举“所有破坏社会秩序的人”，其中包括“为了怕得罪别人而不敢说实话的愚蠢透顶的人”，更不要选举“所有同君主政权和君主管理制度有关系的人”[8]。温斯坦莱的这些政治思想超出了他之前的一些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主张，也超出了他同时代的资产阶级思想家的主张。
早期空想社会主义已经初步地涉及后来的空想社会主义体系普遍论述的一些基本问题，是对资本主义原始积累过程的反应，是近代无产阶级的先驱者反对早期资本主义的最初的呐喊，在历史上对取代现存社会的未来理想社会制度做了阐释，开辟了社会主义思想史的新时代。
注释
[1]莫尔.乌托邦.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36.
[2]同①38，55，56.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845.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48.
[5]康帕内拉.太阳城.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53.
[6]温斯坦莱.温斯坦莱文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35.
[7]同①138.
[8]同①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