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批判中建构“新哲学”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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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在费尔巴哈和施蒂纳之间

马克思、恩格斯还特别列了一节《圣布鲁诺对费尔巴哈和施蒂纳之间的斗争的思考》来分析布鲁诺·鲍威尔的思路。我们在以后还要用两章的篇幅着重分析施蒂纳的思想。这里只想扼要地指出,在所有被归入青年黑格尔派哲学谱系的成员中,施蒂纳是一个思想非常复杂、但我们过去对其研究不够的人物。他在阐释其思想时,不仅对费尔巴哈、马克思这样同属一种类型的人的思想做了分析和批判,而且对表面看来姑且可以看作与其处于同一阵营的布鲁诺·鲍威尔的思想也做了相当尖锐的剖析,过去我们把这些具有内在差异的思想一律归结为唯物主义或者唯心主义就以为真正把握住了其实质的做法是太过简单化了。

布鲁诺·鲍威尔很机巧,在《维干德季刊》第3期的文章中,他并没有直接回应施蒂纳对其“纯粹批判”的批判,而是在对费尔巴哈哲学做出自认为相当有分量的分析和界定以后,就开始考察费尔巴哈与施蒂纳之间的斗争。他有一个摆脱他们的简便办法,就是“分而治之”(divide et impera),让费尔巴哈和施蒂纳发生争执:他先让费尔巴哈与施蒂纳对立,让费尔巴哈的“物质”与施蒂纳的唯一者对立;他很清楚,他们之间是势不两立的,各自对对方的思想实质和理论困境看得很清楚,“就像爱尔兰的基尔肯尼的两只猫那样,它们彼此把对方吃得精光,结果只剩下了两条尾巴”;最后,由布鲁诺·鲍威尔来做结论说,无论是费尔巴哈还是施蒂纳,谈论的话题都是离开精神、观念的现实,要么是自然、物质,要么是主体、唯一者,但不管怎样“都是‘实体’,因而应当永远受到诅咒”。

仔细考察还会发现,在把费尔巴哈和施蒂纳对立起来时,布鲁诺·鲍威尔实际上完全重复了黑格尔在论及斯宾诺莎与费希特思想关系时所说的话。比如,黑格尔把“像一个点的我”说成是实体的一个方面,而且是最牢固的一个方面,在布鲁诺·鲍威尔看来,这是实体蕴涵自我、在客体中见证主体的斯宾诺莎式的表述。还比如,无论布鲁诺·鲍威尔早先曾如何狂暴地反对利己主义,甚至咒骂它是群众的“怪味”(odor specificus),但是他在《维干德季刊》第3期文章中还是接受了施蒂纳式的利己主义,不过这已经“不是麦克斯·施蒂纳”的利己主义,而“是布鲁诺·鲍威尔”的利己主义了。区别何在呢?马克思、恩格斯说他给施蒂纳的利己主义打上道德缺陷的烙印,即认为“施蒂纳的我需要用伪善、欺骗和外部暴力来维护他的利己主义”,而他的利己主义则是超越这些世俗勾当、体现纯粹精神本质的哲学。当然,在其他方面,布鲁诺·鲍威尔认为施蒂纳对费尔巴哈的批判则是很到位的,并把施蒂纳的斗争看作是“从根本上消灭实体的真实努力”。

布鲁诺·鲍威尔自认为他把施蒂纳和费尔巴哈两人都驳斥了,其办法是把施蒂纳在批判他和独断主义者之间所做的对比照搬到费尔巴哈与施蒂纳的关系中。在《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中施蒂纳说:“批判家[1]害怕陷入独断主义或者提出教条。自然,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会从批判家转化为他的对立面,即转化为独断主义者,他这位批判家就会从善的变成恶的,或者从大公无私的人变为利己主义者等等。打倒教条!——这就是他的教条。”[2]而在《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文中,布鲁诺·鲍威尔则说:“费尔巴哈把自己和唯一者对立起来,从而和后者处于对立的地位。他是而且希望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唯一者是而且应该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前者是圣人,后者是凡人。前者是善人,后者是恶人。前者是神,后者是人。但他们两个都是独断主义者。”在布鲁诺·鲍威尔看来,不管费尔巴哈与施蒂纳的思想之间有多大的差别,只要给两人都套上“独断主义”的帽子就能将其理论实质揭露出来,从而制服他们了。

上述对其理论个性的界定,对其解决德国古典哲学难题的方式的分析,对其用以“征服”费尔巴哈的各种观点的批驳,对其鄙视感性而又难以回避感性的尴尬境地的揭示等等情况表明,这怎么可能呢?


注释

[1]指鲍威尔。

[2]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