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玉羹

科学的力量是伟大的。

她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只要你遵守她的规则，那么她一定会回报你想要的结果。

将锅端下来放到一旁，每一口锅旁边都有一个人在搅拌，卤水点进去以后，锅里马上就出现了絮状物，然后再凝结，最后犹如棉花团一般，成了豆花。

山人们顾不得惊讶，按照吩咐把豆花装进事先备好的模子里面，上面盖了一块麻布，再盖上木板，最后拿一块石头压住，便转身去做第二锅。

这时，庄子上的人过来报信，说官府的人来了。

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山人全都遣散。

“官府的人有年头没来过了，逢年过节的咱都打点到位，按说没出什么岔子呀。”管家赶紧跟韩孺解释道。

韩孺道：“先看看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玗不熟悉情况，没敢乱说话，跟在韩孺后面，也朝着庄子外面走去。

韩家两公子一出大门，官府之人上前两步，作揖道：“见过韩大侠！”

韩孺有些小骄傲地朝韩玗歪了歪脑袋，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乃是池阳县东乡游徼，今日叨扰，实乃有人报案。”

韩孺在这里应付官府里的人，韩玗拉着管家在旁边询问：“这游徼是何人？”

管家道：“公子有所不知，游缴乃是乡中三老，主要负责缉捕盗贼。”

韩玗点了点头，盘算着大概是现代的派出所所长，难怪对韩孺这个老混混有些忌惮。

韩孺不敢托大，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问道：“不知是什么案子？我韩家若能帮上忙，也是功德一件。”

游徼把姿态放低，那是给自己面子。如果自己不识趣，游徼翻起脸来也够韩孺喝一壶。

一个芝麻小官，一个落魄侯门，互相忌惮，又互相端着架子。

游徼道：“池阳县内有一处小盐田，想必韩大侠是知道的。今日一早起来，盐田报信说有人窃了卤水。在下一路寻着问来，说是那盗贼最后逃到了庄子上，不知韩大侠见没见到？”

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韩孺“哈哈”一笑，道：“此事我知道，那卤水确是我们所取。只是那不叫偷吧？我们只是将废弃的卤渣带了来，能制盐的卤水可是分毫未取啊。”

游徼见韩孺大方地承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韩大侠此言差矣。大家都知道，那废卤渣有毒，人吃了要命。虽然不值钱，却能谋财害命啊。”

韩孺脸色一黑，沉声道：“你是说我韩家要去谋财害命？”

游徼赶忙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这事惊动了县令，我也不敢不查啊。”

管家给韩玗解释道：“大县之首叫县令，小县之首叫县长。咱的庄子在池阳县内，就归池阳县令管。县下有亭，亭下有乡，此游徼是乡中三老，他眼中的县令便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

韩玗搜索了记忆，对这些官职也没啥概念。毕竟自己家族结交的都是高官贵族，底下的小虾米们在他眼里没啥区别，是以才出口相问。

“那县上面是什么？”韩玗随口又问道。

管家偷瞄了一眼韩玗的脸色，心中一声叫苦：坏了，看来玗公子的脑子是真出问题了。

嘴上依然恭敬地答道：“县上面是郡，一郡之首叫郡守。咱长安特殊，一郡分了三块，都不叫郡守，分别唤作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泾河跟渭河在长安城备交汇，将整个大长安划成了三大块，东北的一块叫左冯翊，西南的一块叫右扶风。长安城在东南的一块里，唤作京兆尹。

京兆尹主管长安城，咱们这里归左冯翊管。”

那边韩孺跟游徼说了一会话，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

不一会，就见韩孺拉着游徼的手，朝庄子里面走去：“游徼放心，咱家那废卤渣断然不会害人，乃是做好东西来了。”

韩玗见事情已经摆平，便没有插话，任由韩孺处理。

不一会，几人走到豆腐作坊旁边，韩孺指着露天作坊，挨个给游徼介绍废卤渣的用处。

“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商业秘密，没有一点知识产权的概念吗？”韩玗一阵腹诽，依然没打算干涉。

韩孺道：“这豆汁经过废卤渣这么一搅合，便凝结成块，成了这么个东西。”

游徼激动不已，道：“竟然可以这么神奇？不知这做出来的东西唤作什么？”

“唤作……”韩孺才想起豆腐的发明者还在旁边杵着呢，问道：“韩玗，这玩意叫什么？”

韩玗说出了自己早已拟好的牛比名字：白玉羹。

韩孺取下石块，掀开木板，揭起麻布，伸手抠了一块吃在嘴里：“你看，没毒吧！我自己都吃。

咦？这东西挺好吃啊！”

说罢，又伸手抠了一块，给游徼分了一半：

“你尝尝。”

游徼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没敢往嘴里放。

韩孺一口吞下，催道：“你尝尝啊！”

游徼担心韩孺发难，勉为其难地放在了嘴里。只觉得这东西入口即化，口感清凉，吃完之后又有一些饱腹感，眉开眼笑道：“果然美味！”

韩孺对管家吩咐道：“快，给游徼大人包一块尝尝。来者人人有份。”

游徼出门不只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几个随从，都是乡勇。

韩孺乃是一个最没有尊卑感的人，只要他看得上眼，人人都是好汉，是以人人有份。

“这……”游徼有些犹豫。

韩孺眼睛一瞪，说道：“吞吞吐吐的作甚，让你拿着就拿着。”

韩玗猜出了游徼内心的担忧，说道：“给这位游徼大人多包一些，乡中诸老就有劳游徼大人帮忙打点了。”

原来那游徼正是担心这个，自己拿了好处回去，没给别人分赃。

“玗公子折煞在下了，真是使不得使不得啊！”手上却很老实地接了过去。

如果不是案子的关系，平日里他还没资格进韩家大门。韩家再落魄，那也是侯爷。

“在东乡，日后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随叫随到。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总能给公子行些便利。

只不过县令那里，还得公子自己去打点。”游徼有些难为情，拿了东西没把事情办透。

韩玗道：“多谢游徼指点，县里面我自会去。”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忙，我回去复命。”

“游徼大人慢走。”

大家相谈甚欢，各取所需。

游徼能高攀一个侯门，打了心思为日后铺路。而韩玗跟韩孺都知道升斗小吏的厉害，能这样和谐相处最好不过。

正当游徼几人提着豆腐准备离开之时，韩家门人来报：“公子，左冯翊来人了。”

游徼闻言，面上一惊，放下豆腐便躲到一边去了。

左冯翊乃是两千石的大官，仅次于朝廷三公的存在，在这样的顶级大官面前，一个小小的乡镇派出所长，真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韩玗和韩孺二人也面面相觑。

如果左冯翊是来找茬的，那可不好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