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二十二 子产

子产（约前580—前522） 姬姓，国氏，名侨，字子产，春秋时郑穆公的孙子，在郑国任执政二十余年，谥成子。

郑国地处天下之中的今河南省新郑一带，疆域狭小，被南楚北晋两大强邻紧逼，应付偶有失周，随时会引起兵祸。郑国内部，旧的习惯势力很浓，公族恃强骄纵，内乱迭出，春秋初到郑简公以前的十三位国君，有六位被杀或被篡位。子产之前的五个执政，有三个死于公族残杀之中。子产少年时代就表现出非凡的政治见识。郑简公元年（前565），担任司马的子产父亲子国与子耳一起率兵侵蔡，俘获了蔡司马公子燮，郑人都非常高兴，只有子产不随声附和，说：“小国没有文德却有武功，祸患太大了。蔡是楚的盟国，楚军来伐，我国能不与他结盟吗？与楚结盟，晋军又会来讨伐。从此以后，我国又将有几年不得安宁了。”子国训斥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国家的大事，有正卿负责，小子不许乱说。”果然，在此后几年内，楚晋先后出兵讨伐郑国，郑国左右为难，大受其害。简公三年（前563），正卿子驷欲自立为君，公子子孔鼓动以尉止为首的五族之徒发动政变，将子驷、子国、子耳杀死。少年子产临难不惧，带领私族之兵出战，向尉止等人据守的北宫发动攻击，在其他大夫的帮助下，平定了骚乱。子孔代为正卿，制作了盟书，要人们都顺从于他，诸卿和官员们不服，子孔就想杀死一些人。子产加以阻止，说：“众怒难犯，你专权的愿望也难以成功，不如将盟书焚毁，让大伙安定下来，你也能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子孔听从了子产的意见，国家这才安定了。

简公十二年（前554），郑简公杀了专横跋扈的子孔，以子展为正卿，子西为听政，子产为卿，任少正。其间，在多次外交活动中，面对强邻，子产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利用大国之间的矛盾，维护小国的利益，免除了强邻一再问师国境的忧患，贤名播于列侯。例如简公十五年（前551），晋国命令郑国前去朝见，子产回答道：“多年以来，我国对贵国没有一年不聘问，没有一次事情不顺从。而大国的政令没有标准，意外的事屡屡发生，弄得我国十分困乏，经常处于畏惧之中。大国如果安定我国，我方会自己前去朝见，哪里用得着命令呢？”简公十七年（前549），晋召集诸侯会盟，要求各国交纳很贵重的进贡物品。子产给晋国执政的范宣子写信，说：“你担任执政，周围的诸侯没有听到你的美德，只听说你要很贵重的贡品。我听说，对一个国家的执政来说，好的名声比钱财更为重要，专门致力于敛财，人们就会有二心。大象是因为有珍贵的牙齿才遭致杀害，你为什么这样贪财呢？”范宣子觉得子产的意见很有道理，就减轻了贡品。为了报复陈国对郑国的侵犯，简公十八年（前548），子展和子产率战车七百乘讨伐陈国，攻入陈都。简公赏入陈之功，以六邑封子产，子产辞让，不得已，接受了三邑。时人见子产如此有礼，都认为他将会成为郑国的正卿。这时，子产已在探究治国治民之法，以解决郑国极为复杂的内政问题。子产向然明请教为政之道。然明回答：“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老鹰追杀鸟雀一样。”不久，子大叔向子产询问为政之道，子产回答道：“为政就像干农活一样，要白天黑夜想着它，考虑它的开始，也要考虑它的结果，时刻按照想好的去做，所做的不超过所深思熟虑过的，就好像土地有田埂一样，他的过错就会少了。”

简公二十二年（前544）子展逝世，子皮代之为卿。简公二十三年（前543），公族驷氏和良氏为了争权而互相杀戮，驷氏杀死伯有，又想杀子产。子皮愤怒地说：“礼仪是国家的主干。杀死有礼的人，是最大的灾祸。”事变平息以后，按照班次和威望，执政的位子应该是子皮的。而子皮自忖才能不足以治国，提出由子产担任正卿。子产推辞道：“郑国小而疆土窄，公族大而受宠的人多，没法治理。”子皮说：“有我子皮带头服从，谁敢反对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国家不怕小，小国能奉事大国，就能得到安宁。”子产在子皮的支持下，担任了郑国的正卿，从此执国政二十一年。

子产执政，首先遇到的是公族中的强宗难以对付的问题。子产依靠七穆第一的子皮的得力支持，对一般公族实行怀柔政策，对公族中最跋扈的子晳则后发制人。子晳在内乱中杀死了执政伯有，继而强抢子南之妻，又迫使郑伯及九子与其盟誓，不行礼节而喜欢凌驾人上，依恃富足而轻贱其长上。但由于时机不成熟，子产一次次都忍了。子晳不思改悔，竟然想带兵杀死子南全族。恶贯满盈的人，必然众叛亲离，到后来，连他的族人也决定联合起来处死他。这时，子产赶回都城，数说子晳的罪状：“第一条是专权杀死伯有，第二条是兄弟争夺妻子，第三条是强迫参与国君和大夫的盟誓。有了这三条死罪，就得赶快自己去死，否则大刑就会来的。”子晳说：“我受伤很重，马上就要死了。你别帮着上天来虐待我！”子产说：“凶人必然得不到善终，我不助天，难道助凶人吗？”子晳只得自己上吊而死。子产将他暴尸于周氏之衢，尸体上放着写有他罪状的木牌。

为了增强国力，子产在政治、经济、军事、法律等方面，大刀阔斧地进行一系列改革。

执政第一年（前543），他就实行“田有封洫，庐井有伍”的田制改革。就是将当时已大量存在的私田编制起来，划清田界，确定私有权。此法实行之初，反对者很多。舆人编成歌唱道：“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由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意思是，算了我的家产去收费，丈量我的田亩来征赋。谁去杀子产，我助他一臂之力。三年以后，成效显著，舆人又歌唱道：“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意思是，子产使我的子弟受到很好的教育，子产使我的田地增加了产量。假如子产死了，还有谁能继承他的位子？

执政第二年（前542），子产进行政治改革，择能任官，实行谤政。子产挑选了几位各具专长的助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产与其商议国政。子大叔熟悉典章制度，子产让他负责行政和应对宾客。公孙挥了解各国情况和卿大夫特点，又善于辞令，子产与他分析诸侯情况，让他出使邻国。裨谌善于谋划，子产经常与他一起乘车到野外，要他出谋划策。这样子产每实行一件事，多能成功，很少出现失误。

郑国士大夫习惯于闲暇时在乡校议论执政。然明建议禁毁乡校，子产不赞成，说：“人们早晚闲暇到乡校议论执政的好丑，他们认为好的，我就继续做，他们认为不好的，我就改正，他们就是我的老师，为什么要禁毁呢？”使乡校成了人们发表政治见解的场所。

执政第六年（前538），子产作丘赋，进行田税兵制改革。规定每丘（十六井）农户出马一匹、牛三头，以充军赋，从而平均负担，增强国家的军事实力。国人对此表示反对，说他太狠毒了，不得好死。子产说：“如果对社稷有利，我自己的生死算得了什么？民众不能放纵，制度只要合乎礼义，就不必担心别人怎么说。”坚持推行改革。

执政第八年（前536），子产铸刑书，进行法制改革。将法律条文铸在鼎上，公布于众，使人人有所遵循，也可依据刑书对不法者进行处理，改变了过去无法可依，受害者无处申冤的状况。晋国叔向写信来表示反对，子产毫不退让，回答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救世！”子产深明自己的措施利国利民，所以能坚持贯彻。

子产的改革，取得了成功，据说，当时郑国城门不用关闭，国内没有盗贼，路上没有挨饿的人。郑的国力大为增强，在诸侯中的地位也得到提高。

子产对灾变迷信也不盲从。郑定公四年（前526），郑国大旱，大夫屠击、祝款等人到桑山祈祷，认为是山神作怪，将山上的树木全砍光了。子产得知此事，十分生气，说：“有事于山，就应该多养护树。你们反而把树砍光，罪过太大了。”下令将他们的封邑都剥夺了。郑定公五年（前525）冬，彗星在大辰星旁出现，光芒西达银河。郑国的裨灶认为这是将要发生大火灾的征兆，向子产要玉瓒祭神，禳除火灾，子产不肯。次年五月，宋、卫、陈、郑都发生火灾，子产亲自组织救火，然后救灾。这时，裨灶又提出用玉瓒祭神，说：“不听我的话，郑国还要发生火灾。”子产仍然不同意。连子大叔也觉得子产太固执，说：“珍宝是用来保民的，如果能用来免除火灾，你何必舍不得呢？”子产答道：“天道悠远，人道切近，两不相关，怎么能知道它们之间的关系？裨灶哪里知道天道？不过是他说的多了，偶然被他说中了。”此后，郑国并没有发生火灾。

郑定公八年（前522），子产病重，临逝世前，对子大叔说：“我死了以后，你将要担任正卿。只有有德的人能够以宽大使百姓服从，其次就不如用猛烈的办法。火猛烈，民众望见就害怕，所以很少有被烧死的。水看起来很懦弱，百姓轻慢玩弄它，死于水的人就很多。所以要宽大是很不容易的。”子产逝世以后，郑国无论老人还是青壮年都放声大哭，号叫道：“子产离开我们死了，人民将归向哪里去呢？”

评：子产以宽猛相济的行政手段，在一个积贫积弱问题丛生的国家，进行了成功的改革，赢得了人们的赞誉，被后人称为“救时之相”、“春秋第一人”。他的很多思想和经验，都是值得认真总结继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