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衣冠拜冕旒:唐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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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马球的男人

这种新的时代面貌表现在男人身上,便形成了文人崇武、儒生慕侠的社会风尚。由于科举制度的建立,使隋、唐社会出现了严格意义上的文官政府。那些意欲治国平天下的有志男儿一般都要走学而优则仕的儒生之路。但是,或许是受异族文化和皇室遗风的影响,唐代儒生的理想人格却并不是那种只会吟诗作画的谦谦君子,而常常是敢于打家劫舍、善于放浪形骸的豪侠之士。

事业上,儒生们出经入史、饱读诗书、文韬武略、目空前人。正像王勃在《上刘右相书》中所说的那样,“伏愿辟东阁,开北堂,待之以上宾,期之以国士,使得披肝胆,布腹心,大论古今之利害,高谈帝王之纲纪”。一副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概。这种气概,并非王勃所独有,就连“貌柔野、少威仪”而且体弱多病的陈子昂也从小“奇杰过人”“驰侠使气”。据载,子昂初到京师,以千缗市胡琴,引起众人惊异。次日集会,他又当众击碎此琴,并趁机散发文稿,“一日之内,声华溢都”。此类行为,恐怕只有唐人做得出来。初唐士子不仅善于炫耀自己的文学才华,而且急于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他们爱发盛世危言,敢于离经叛道。得志时,他们之中不乏李峤之类竭才尽志、大展宏图的文官;失意时,他们之中也常有骆宾王那样铤而走险、拼死一搏的儒生。因此,在他们的锦绣文章背后,我们总能看到一种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的气质。这气质,既不同此前的魏晋风度那样多少有些病态,也不像以后的宋人风采那样显得过于老成。它挟带着民族的精华,也掺杂着异域的野性。

生活上,儒生们则骏马宝刀,美酒胡姬,拥抱世界,享受生活。从这一意义上讲,卢照邻的《长安古意》既是一首托古咏今的艺术作品,也是当时士子生活的真实写照:“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最让士子们得意的是进士及第之后,除了拜谢考官、参谒宰相、结识同年等各种各样的礼仪性活动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游艺活动,其中最为隆重的是雁塔题诗、曲江宴和杏园探花宴。甚至那些平素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娼家妓院,也为新科进士敞开大门,只需一张“红笺名纸”,就可以“游谒其中”,尽情享乐。从审美文化的角度上讲,这种风气并非只有消极的意义。一方面,文人与妓女的交往,不仅使他们从一个侧面更加了解和接近下层社会,而且常常触发他们的创作激情,写出或赞美其歌舞技艺,或描摹其美貌姿容,或申述其不幸遭遇的文学作品。检阅唐代的文人创作,此类题材并非罕见。另一方面,文人与妓女的交往,不仅提高了她们的审美趣味,而且常常通过她们来消费、传播艺术作品,乃至进行二度创作。翻阅唐代的笔记和野史,此类趣闻亦不胜枚举。

闲暇之时,初唐的男子非常喜爱从事体育活动,而最能体现其刚烈果敢之性格者,当属由西域传来的马球。史载,太宗时,都城中已有西蕃人爱打马球。中宗时,“上好击球,由是风俗相尚”(《资治通鉴》卷二〇九)。当时进京迎接金城公主的吐蕃使者曾在宫中与汉人比赛,中宗派临淄王李隆基(后来的玄宗)等四人与之对阵,“玄宗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封氏闻见记》卷六)。可见已有相当高的技艺。沈佺期的《幸梨园亭观打球应制》里有“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的诗句,以形容人在马上俯仰屈伸、球在身旁流星闪烁的样子。《唐明皇击球图》(彩图5)也可得窥一二。由于这种运动非常适合文人崇武、儒士慕侠的时代风尚,因而很快由宫中传向了社会,成为有唐一代具有代表性的体育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