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衣冠拜冕旒:唐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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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刘希夷、张若虚

初唐诗坛的“万象更新”自然是多方面的。与“四杰”处于同一地位,而又风格迥异的刘希夷、张若虚二人也曾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这便是享誉千秋的《代悲白头翁》和《春江花月夜》:


洛阳城东桃李花,

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

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

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

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

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

……


《代悲白头翁》是拟古乐府之作,《春江花月夜》则是古乐府《清商曲·吴声歌》的旧题,这两首长诗汲取了民歌清新明丽的格调,一反宫体诗的柔弱萎靡。前者以“花”为中心意象,展现青春的美好与短暂;后者以“月”为隐喻前提,抒写宇宙的神秘与永恒。诗歌语言清新,色泽明丽,“花”容、“月”影,处处生辉,仿佛是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却胜似千回百转,惨淡经营。全诗笼罩着一种单纯而又迷幻、亮丽而又深邃的青春气息,给人以无限的启迪、无尽的遐想!“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都是饶舌。它超越了宫体诗有多少,读者们自己也知道。……更夐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对于每一个问题,他得到的仿佛是一个更神秘的更渊默的微笑,他更迷惘了,然而也满足了。”《闻一多全集》第3卷,第20—21页,开明书店版。“其实,这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一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感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它上与魏晋时代人命不如草的沉重哀歌,下与杜甫式的饱经苦难的现实悲痛,都决然不同。它显示的是,少年时代在初次人生展望中所感到的那种轻烟般的莫名惆怅和哀愁。”李泽厚《美的历程》第129页,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而这种青春觉醒式的宇宙意识,不正是初唐诗人的精神缩影吗?说它们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未免有些过誉,但这种初唐的美学趣味之于整个唐代,犹如青春的美好年华之于每个人的一生一样,都是一种既不可多得、亦无法复得的美好记忆,因而便具有了永恒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