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的遗言(译文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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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爱”护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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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到家,春雄便追着家人,讲述生平第一次见到朱鹮的情形。即便上了床,他仍然对照子唠叨个没完。夙愿得偿,春雄实在没办法憋在心里。

“爸爸今天看到朱鹮了。我跟你讲……”

春雄连身旁已经入睡的长女敏子都不放过。照子见状,既吃惊,又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解。周一上班,春雄自然也跟同事讲了此事。

然而,朱鹮离灭绝仅一步之遥的现实,像一盆冷水浇到春雄头上,把他拉回现实。或许不是一步,只有半步之遥。那泛着红色光辉的翅膀,象征着朱鹮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昭和之初,那些呼吁保护朱鹮的先辈,因为时局动荡未能如愿,如今,春雄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这是他第一次萌生保护朱鹮的念头。

可是,保护之路如何走,他却毫无头绪。虽然可一和后藤也提出要保护,但并没有具体的方案。春雄想到的是,佐渡人保护朱鹮的意识太淡薄。佐渡人口约十万,虽然不少人知道朱鹮是天然纪念物,但在野外见过朱鹮的却寥寥无几。当然,数量稀少正是保护的原因,但见都没见过,对朱鹮的关爱便无从谈起。这样的背景下,号召大家保护朱鹮是很难的。

另一方面,春雄自身也很矛盾。呼吁别人保护朱鹮,但自己对朱鹮又了解几分?他所知的无非是百科事典、鸟类图鉴上看来的纸上谈兵的介绍罢了,缺乏说服力。

朱鹮的生态习性是个未解之谜。既然呼吁大家保护,那自己就得脚踏实地观察朱鹮——它们的日常活动,在哪里筑巢,以什么为食。春雄下定决心,要为朱鹮尽一份力。于是,他开始了每天早上到谷平观鸟。平日,他只能去到椎泊,周六日,他跑到更远的新穗、和木去。

也许是天意,自第一次邂逅以来,春雄竟每周都能遇到朱鹮一两次。

振翅高飞的朱鹮、探着脑袋在梯田里觅食的朱鹮、停在树上的朱鹮……运气好的时候,春雄还能遇见成群结队的朱鹮。停在树上时,它们会用长长的喙整理羽毛。它们有时还会展开双翅,浅粉色的羽毛层叠在一起,便呈现出“朱鹮色”。这是有别于飞行时的另一道风景。

朱鹮用灵活的长喙捉泥鳅。如果捉到的泥鳅满身是泥,朱鹮会把它衔进水里洗洗再吃,非常讲卫生。

隆冬积雪时节,春雄仍然坚持骑车出门。遇到山路,他会放下自行车,换上适合雪上行走的踏雪板。

春雄发现朱鹮常吃泥鳅,但不清楚它还吃些什么。没法追踪朱鹮一整天,于是他有了另一个办法。从1948年春起,他开始收集鸟粪。

由于儿时喜爱小型鸟,春雄根据鸟粪,大抵能辨别出鸟的种类。朱鹮属于大型鸟,粪便比别的鸟大,也更容易区分。春雄逐渐在朱鹮可能出没的山里找到了鸟粪。上手之后,他注意到,有鸟粪的地方就有朱鹮来。于是,春雄开始在观鸟之前查看是否有鸟粪。

春雄曾在捡鸟粪的时候,被一个采野菜的人笑话,说春雄比捡烟头的人还寒碜。

遇不到朱鹮,春雄也不会空手而归。他往往能捡到一两枚鸟粪,或者朱鹮掉落的羽毛。他把浅粉色的羽毛插在头上,或是拿在手中仔细打量,悠闲自得。他还知道,把几枚羽毛叠在一起,朱鹮色会更加鲜明。回家后,春雄把羽毛存入纸袋,并标记上采集时间和地点。

听说春雄没遇到朱鹮,同事会说:

“今天没见着朱鹮?辛苦了。”

“也没捡到鸟粪和羽毛?今天白跑一趟啊。”

这种时候,春雄会精神抖擞地回答:

“不,今天朱鹮没来,这也算一个发现,也是我的收获。观鸟就是这样的。”

一年间收集到的鸟粪超过一千枚,然而春雄并不准备就此打住,他要将收集鸟粪和观鸟同时进行下去。通过鸟粪,他不仅了解到朱鹮的饮食习性,还有另一项重要发现。

夏季,在椎泊、和木捡不到朱鹮的鸟粪。也就意味着,它们没来这里。春雄也怀疑,朱鹮是不是真去了能登、隐岐。但当他为观察野鸟,偶然地在新穗村的深山里走上一两个小时,却在小河边发现大量朱鹮粪便,而且看样子并不是许多天以前的。春雄把粪便带回家,过滤,发现很多昆虫的壳,既有陆生的,也有水生的。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不仅凉爽,而且河流沼泽里食物众多。这正是夏天朱鹮远离人烟的原因。

再次进山拾粪,春雄穿上了“伪装衣”,忍着一身臭汗观察了几个小时。其间,他看到有朱鹮在河滩上啄虫,开心地戏水。朱鹮走后,春雄测量了水温和气温,果然相差五摄氏度。朱鹮也知道避暑。春雄原以为朱鹮属于“候鸟”,夏季飞去能登、隐岐。通过收集粪便,他现在确认它属于“留鸟”,夏季在佐渡的山里避暑。

朱鹮的生存环境令春雄颇为担心。山中的樵夫和烧炭的工人经常在地面设置捕兽夹。这种夹子能夹住动物的腿,原本是用来抓野兔和貂的,因为貂的皮和野兔的皮、肉可以卖钱。春雄在山中的草丛里,见到许多这样的夹子,自然担心朱鹮被误伤。

作为天然纪念物,朱鹮的价值堪比重要文化遗产。一旦发现捕猎行为,当事人将被立刻逮捕。听说,1934年,朱鹮被指定为天然纪念物之时,便遭到了靠山吃饭的人们的反对。他们跑到佐渡支厅抱怨,朱鹮要是成了天然纪念物,他们就“进不了山,砍不了树,放不了捕兽夹”,严重影响生活。不过,反对运动未成气候。另一方面,佐渡支厅虽然要求“不许进山”,但并未派人监督,表明了回避矛盾的态度。

朱鹮被捕兽夹夹住了怎么办?或许猎人会把它放了,可是,受伤的是腿部,它即便还可以飞行,但剧痛会影响其在空中保持平衡,落地后捕食也是个大问题。另外,细菌入侵伤口还会引起化脓。所以,捕兽夹严重威胁着朱鹮的生命。不过,人们的生计也不可无视。为了找到减少捕兽夹数量的方法,春雄找村里和佐渡支厅的人商量,但都没有什么结果。而且,他手里也并没有朱鹮被捕兽夹所伤的案例。

1950年3月末,春雄接到调令。有两个去向供他选择,一个是松崎村(现田野町)的松崎初中。松崎村距离两津市三十三公里,位于佐渡岛东南部的前浜海岸,在赤泊的前面。另一个便是两津高中。春雄若选择松崎初中,他可以升任主管教学的副校长。但若是选择两津高中,他将作为普通教师平级调动。

副校长已是管理岗位。对于年仅三十的春雄而言,这算得上是难得的高升。在佐渡任副校长,其后再到新潟市任副校长,回佐渡应该就是校长了。甚至,最后在佐渡岛县里的教育委员会担任要职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考虑到家人以及今后的职业生涯,松崎初中是不二之选。但在春雄心里,升迁的重要性只位列第二或第三,最重要的还是朱鹮。从两津到松崎没有早班巴士,若选择松崎初中,只能在那边留宿。相反,从椎泊到两津高中骑车只需五十分钟,这虽然比到河崎青年学校所用的十分钟要长,但早上结束观鸟后,从谷平赶去上班是可行的。

春雄未与家人商议,便选择了两津高中,开始每天赶路到谷平的日子。因为太执着于朱鹮,“朱鹮老师”的外号很快在同事和同学们中传开。

理科室里有一具朱鹮标本,那是一只1916年7月在加茂和木被误杀的朱鹮。这里每天都会出现春雄的身影。

“朱鹮老师,今天如何啊?”

走廊上传来的浑厚嗓音,来自一个对春雄影响甚大的人——校长菊池勘左卫门。他体格匀称,面相饱满,颇有教育家之风采。菊池在整个生物学领域有很深的造诣,特别是在贝和蟹的分类学领域十分知名,举足轻重。1895年3月,菊池生于河崎村,从广岛高等师范学校(现广岛大学)毕业后,在各地教生物。他的学生里不乏学术大家,上野动物园园长,为日本动物饲养学做出巨大贡献的古贺忠道便是他的门生。

菊池知道朱鹮非常机敏,所以从未和春雄一起外出观鸟,但他时不时会到春雄家,听取他观鸟和拾粪的成果。菊池的家在一个叫下久知的村落,从河崎往山里走一段即到。他曾听附近的居民说,每年冬季,朱鹮会来下久知的田里觅食,菊池也曾亲眼见过一次。虽然朱鹮已被列入天然纪念物,但人们对它还知之甚少。如此背景下,菊池是春雄重要的支持者。他建议春雄:

“佐藤,把你对朱鹮的观察成果,在文化节、展示节上公布一下如何?比如,搞个鸟粪展,多有意思。”

春雄却低下头,恳求道:

“如果继续放任捕兽夹不管,朱鹮早晚会有危险。要是有机会,请校长亲自跟县里交涉一下。”

“既然你都开了口,想必事态严重。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借文化节这个机会,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大家都知道朱鹮的重要性,但眼下却没有任何的保护行动。我想,应该集合有识之士,成立朱鹮爱护会。”

“不叫‘保护’会,而叫‘爱护’会,很有你的风格啊,很好。”

“起步阶段,可以从两津、新穗等朱鹮栖息的地方开始建立,最终发展到整个佐渡。”

“朱鹮爱护会……很好。可以通过它向大众普及朱鹮的知识。越早启动越好。”

“当然,我的观察不一定都正确。要是有人站出来对我的观点提出异议,也是极好的。毕竟关于朱鹮的生态研究、繁殖,还有太多的空白。”

“在日本地图上,佐渡只是个弹丸之地。但住这儿的人才知道它的广阔。在这佐渡岛上,说不定就有人比佐藤君更早开始观察朱鹮。”

“越是这样的人士,估计越不容易露面。要是有幸得见,一定虚心求教。”

春雄总能从菊池那里得到激励,哪怕是走廊上的简短谈话。

在课外活动上,春雄担任野鸟部顾问。野鸟部约有20人,由生物部里喜欢鸟的人组成。春雄有时会带队观鸟,但活动以成员各自观察为主。或许从春雄身上看出观察朱鹮的难度,还没有学生要求过春雄带自己去找朱鹮。

不过,学生们会为春雄提供关于朱鹮目击者的消息,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是,春雄也隐隐担心,某一天会从小助手的口中听到:“老师!不好了!朱鹮被捕兽夹……”

1950年7月,得益于日本海的风浪雕塑出的海岸与大佐渡山脉的美景,佐渡弥彦被指定为国定公园与国家出资维护的国立公园不同,国定公园由地方政府出资维护。。在此之前,说到佐渡,人们只会想到流放地和金矿。佐渡在全国没有什么知名度,即便有,也不是什么正面的形象。

借此机会,新潟县和佐渡投入大量资金和精力,要把佐渡打造成一级旅游景区。这里面内容丰富,包括以“佐渡OKESA”为代表的佐渡民谣,相传由流放至佐渡的世阿弥所发明的薪能(在柴火光中演出的能能,日本传统的舞台表演形式。),以及江户时代从京都传来,后经本土化演变而成的文弥人偶、说教人偶、野吕间人偶等三种人偶剧。此外,以海产和本地酒为代表的食文化也是亮点之一。

朱鹮亦作为佐渡特色登场。宣传册和报纸广告上印着这样的宣传语:“佐渡,天然纪念物‘朱鹮’起舞之地。”不管在哪个时代,动植物总是重要的宣传媒介。

在此背景下,新潟县林务课要求佐渡支厅,调查佐渡岛内的朱鹮数量,期限为一年左右。佐渡支厅将通知转发给以两津町长为首的各町村长,要求其动员入山者和熟悉朱鹮的人士,综合各种目击信息,推算出栖息数量。春雄没有直接协助县里,而是打算通过自己的观察和走访,独自计算朱鹮数量。他还请野鸟部的同学帮忙,在村里寻找目击者,详细询问目击的地点,之后再亲自登门拜访。

野鸟的数量是不可能精确掌握的。不过,春雄认为,比起普通的野鸟,朱鹮的难度也许稍微小一点。因为它是大型鸟,而且白色很醒目。加之,到了秋季,朱鹮会成群活动,一目了然。这和白鹭等鸟是一样的。

当然,很多时候它们会单独飞行,但一起觅食的情况居多。另外,傍晚觅食后,它们会返回山中休息。不知它们的夜宿地是什么样的,是像巢一样,还是直接停在树上睡觉?

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找到夜宿地,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掌握朱鹮的数量。它们早晚都在椎泊一起觅食,可见它们的夜宿地不是分散在很广的区域,而是固定在某座山或某片森林里。

据樵夫和烧炭工人称,小佐渡山脉上,离新穗村较近的黑泷山和国见山里,好像有朱鹮的夜宿地。不过,靠春雄一人,要把佐渡所有山上的朱鹮夜宿地都找出来是不可能的。即使他有足够的时间,但朱鹮一旦迁移,便会出现重复计算的问题。

县林务课也认识到这一点。既然靠肉眼观察的方法行不通,那就根据目击报告,以村的大字大字,町和村下一级的行政区划。为单位推算栖息密度,从而得出一个平均值。这是一项相当繁琐的工作,却是实施保护的重要前提。很多人知道天然纪念物朱鹮,但对保护工作并不关心。所以,必须尽快查明朱鹮的现存数量并公布于众。

周六的下午和整个周日,春雄都忙于向进出山的人搜集目击报告。县里的调查进展缓慢,一年期限过于乐观,半年过去了,调查尚无头绪。

另一方面,春雄有了初步结果。对于大佐渡地区,他采取询问目击者的方式;对于小佐渡地区,他凭借自己在秋冬季对朱鹮群习性的观察,进行推算。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结果。1934年,朱鹮被列为天然纪念物时,预计有一百只。但依据春雄的调查,现存朱鹮远不到一百只,甚至连五十只也不到。

而且,五十只也渐成奢望。根据春雄的调查,1950年冬季,大佐渡十只,小佐渡二十五只,合计仅三十五只。虽然春雄宁愿自己的推算有误,但他把笔记本上的谈话记录进行反复整理,数字依旧停留在三十五只。到了1951年,春雄感到,现存数已跌破三十只。

1952年2月,调查启动两年后,县林务课公布了佐渡的朱鹮数量。大佐渡两只,小佐渡二十二只,合计仅二十四只。佐渡作为日本除冲绳本岛外最大的岛屿,仅剩下二十四只朱鹮。十五年时间,数量锐减四分之三,虽说有战争因素,但这个结果也让人骇然。如今,有人在新穗村或者和木附近住了十多年,却从未见过朱鹮,或者仅瞥见过一眼。事实证明,统计数据不虚。

“二十四只”,这个数字很快传到文部省文部省,相当于国家教育部。和日本鸟类学会,并立刻引起重视。

“朱鹮是享誉世界的珍贵鸟类,现将其从‘天然纪念物’指定为‘特别天然纪念物’。禁止捕猎,并严禁一切危害其生存环境之行为。”

朱鹮升格为特别天然纪念物的通知下达到佐渡支厅,自3月29日起施行。春雄感觉保护工作要动真格,大为欣喜。不过,与第一次在谷平见到朱鹮时一样,喜悦之情很快被担心所取代。

“县里也知道朱鹮非常宝贵,必须保护,但具体方案还在研究。”

春雄以个人名义询问县林务课和佐渡支厅,才知道不管是国家还是县里,都完全没有开展保护行动的计划。然而,局势不等人。

由于大力发展旅游,交通基建工程向大山挺进,朱鹮的生存环境将日趋恶化。如果不立刻采取措施,朱鹮将彻底消失,而“二十四只”也将成为历史——“1950年、1951年,佐渡曾有二十四只朱鹮栖息。”春雄曾写信恳请文部省采取保护措施,比如将朱鹮栖息的山及周边划定为禁猎区。他还把信连同自己拍的照片寄给多个部门,但都没有回音。

某日,春雄利用午休时间写信。正当他在笔记本上罗列保护朱鹮的方案时,几个同事打开了话匣子。

“春雄老师为什么要呼吁保护朱鹮呢?这种鸟早晚会从佐渡消失吧。朱鹮对于佐渡人的生活和经济,又不产生什么影响。”

“假定朱鹮已经灭绝,但并看不出这对佐渡产生了什么危害,那保护朱鹮的必要性从何而来?”

“是不是要抓来朱鹮供游客观赏,从而产生经济效益?抑或是因为品种珍贵,从学术的意义上进行保护?这倒是可以理解。”

对于这些问题,春雄并不感到吃惊。他站起身,目光迥然。

“对于我而言,朱鹮不仅仅是一种鸟。它是一个生命,生命是无可替代的,和我们人类的生命一样。”

接着,春雄简短谈到了自己的战争经历。此刻,他眼眶已湿润,话音颤抖。

“人都有一死。人生并不因为会死就失去意义。人生了病,医生会尽力医治,不会因为人迟早会死就放弃。对于时日不多的人,我们是竭尽所能的。现在,朱鹮正在消失。佐渡是它们在日本,乃至于世界上最后的栖息地。我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不能袖手旁观。我不在乎最终能否改变它们的命运,只希望它们能在明治初期那样好的自然环境里,走完余生。”

上课预备铃响起,同事们静默不语。那以后,他们再不纠缠朱鹮一事。春雄则继续思考朱鹮的保护,得到如下方案。不过,这个方案,须得到新潟县和国家的配合。

首先,对佐渡广大民众进行启蒙。当年设立的“保护朱鹮”的标志桩尚在,只是锈迹斑斑。依样画葫芦,在佐渡各地增设“齐心协力,保护特别天然纪念物朱鹮”字样的宣传板。

其次,在小学、初高中开展启蒙教育。印制宣传册,在学校发放。孩子们将宣传册带回家,想必父母、祖父母也会看到。这样一来,该不会有人连“朱鷺”怎么念都不知道了。

两津港必须设置宣传板。那里是佐渡的门户,来自本土的访客、游客的必经之路。新潟港也可以设置宣传板。还可以请报纸、电台等媒体帮忙。新潟市有全国性报纸的记者站,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或许能像当年的《东京日日新闻》一样,引起全国范围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在朱鹮栖息的和木等加茂的三个村落、椎泊谷平所在的河崎村以及朱鹮栖息和筑巢的新穗村等五个区域及周边,禁止捕猎鸟兽。最好是设立专门的鸟兽保护区。这项工作不仅须县里,更须国家的力量作为后盾。而且,要在保护区安排监督员,禁止人擅自闯入,并严防偷猎者。春雄想,这一系列方案其实也可作为“朱鹮爱护会”的框架。

现在的问题是,方案如何发布。

春雄首先想到了校长菊池。以菊池在县里的地位,他一旦发声,想必能立刻产生影响。不过,方案若是遭受任何非议,校长将卷入麻烦。朱鹮虽说是特别天然纪念物,但人们对它的认知度还很低,方案受人诟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朱鹮爱护会成立时,还可以请校长担任会长,可是……)

春雄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虽然这都是为了朱鹮,但重大问题上,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身份。他想过依靠鸟类学会等机构进行发布,但那不现实。因为他只是在野外追踪朱鹮而已,没人会给他振臂高呼的机会或平台。他还想过在新潟县全体教师分科会上发布,但他并不是生物老师。若是在簿记、珠算分科会上讲,又必定会招人嫌弃。

1952年6月,春雄加入了“日本野鸟会”。该会于1934年成立,凡是爱鸟人士,不论年龄、职业,均可以个人名义注册。新潟下面各市都有支部,但佐渡没有。所以,春雄当初并不了解入会条件,还以为必须是鸟类专家才能注册,后来同事提起,他才入会。日本野鸟会有一份机关报叫《野鸟》。春雄本想投稿,但他既非学者又非专家,所在区域连支部也没有,踌躇苦闷许久,还是放弃了。

(今天这三只,是仅剩的二十四只中的三只。)

春雄骑着车,身后是谷平。见到朱鹮的喜悦被担忧所吞没。

在拯救朱鹮的道路上,春雄步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