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见
许若尘苏醒之时，那朵巨大红莲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
沉星不是正常的石头。
初初不是正常的猫。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常的人。
她当时也没有害怕，也就没有躲避，像早知道沉星会来保护她一样。
但这样的预知是没有道理的，不可能靠她的直觉知晓。
除非有谁告诉过她，或者这样的事情本就发生过——她不记得了，却发展成本能反应。
白色纱帘轻轻飘动，掀开的一角充斥着外面蚂蚁大小的来往人群。墙壁陈旧干净，被子整齐划一，胶带黏得手不自在，吊瓶的水在一点一点往下滴。
这是医院，是她曾捡到沉星的地方，是她曾日夜听到那个声音的地方——是一只猫总在她病房外徘徊的地方。
黑猫。
许若尘娴熟的扯掉胶带，关了滴液，正要下床，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晕倒了。”坐在窗户旁的许清浅正借着阳光翻着书，“晕了五天。”
整整五天？她以为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也就是说，红磷的回程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会起飞。
她放了他们鸽子。
自己穿着病号服，手机和其他随身物品不在身边，许清浅从S市回来，显然是因为父母已经发现端倪，特地让许清浅回来看住她。
许若尘没有心思去细细思考这五天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她需要先联系到红磷和风吹尘扬。
许若尘顿了顿，还是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一直没反应的许清浅，小心翼翼道，“姐，我出去一下。”
“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果然和许清浅谈条件才更安心，否则日后指不定她要你还什么。
“爹娘问起的时候，责任不能在我身上。”只见许清浅头也不太的翻着她手里那本《时间简史》，悠悠道，“另外，见网友要注意安全。”
……
又走在医院的廊道上，听人声细语，看白衣穿梭。
405号病房，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病服的女生，正欢喜的接过一个男生带来的盒饭。
男生说着“慢点“，宠溺的摸了摸女生的头。
许若尘路过时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
过了这些年，回忆成了习惯，很难生出触动。
那些后悔遗憾日益消散，那些憋在心里没能说出的话也经年忘却。
她不是没有思考过，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的执念，就凭一个声音？就凭一个虚无的喜欢？
——是真相。
地震那天，在周围那般狼藉之下，她不可能生还。
她虽意识模糊，不代表完全失去。
他们找到她的地方并不是第一现场。
“去机场，3号门口。“
许若尘从医院的某个杂物间掏出她三年前就准备好的衣服，手机和几百块钱，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莫小晓发着短信，司机大叔开着车，不断的从后视镜里瞟过来。
“妹子，穿这样不热吗？”
“所以麻烦您空调开大一点谢谢。”
她第一次坐车对话时，没有微笑，语气冷漠，头也不抬。
……
“那儿，那儿！”
“哪儿啊……？”
“右边，右边右边！……是不是很帅？超帅啊！惨绝人寰啊！”
一个女生疯狂摇晃着她身旁另一个女生的手臂。
“别摇，别激动，惨绝人寰也不是这么用的，你至于这么花痴嘛——卧槽！”
“怎么样，看清没？……诶你别太直接看啊被人家发现啦！别看啦人家都走过啦！”
“……咳。”左边的女生脸红了，“他刚刚对我笑了一下。”
“啊真的？？这么亲和？……那我该去要个联系方式，或者拍一张也好啊！！”女生捶胸顿足，差点没仰天长啸。
哐，哐，哐。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哇塞大美人……”
女生嚯的抬起头，又开始使劲捏她那位同伴的手，刚才的懊恼瞬间丢到九霄云外，“今天遇到好多高颜值…诶…！之前楼下有个穿运动服的女生，头发和衣服一塌糊涂，不过她经过我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下也蛮漂亮的！”
“……你咋不去当星探。”
……
梁瑾彤穿着一身把她身材勾勒得完美包臀裙，踩着一双黑红撞色的高跟，拖着行李箱路过了两位正叽叽喳喳的女生。
她知道这两位女生在看到她时目光里的惊艳，当然也听到了她们的自以为很小声的议论。
在窃窃私语的不仅仅是她们。
从小到大，梁瑾彤已经习惯了这样引人注目。
但是，李亦然曾经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青梅竹马，命中注定，天生一对……有多少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着她和李亦然。
但她不想早早被定数，对他总是很飘忽。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态度也开始不冷不热，让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
梁瑾彤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她不甘心。
所以李亦然玩九重之天，她也跟着玩起了她不喜欢玩的游戏。她甚至因为起初操作不好，练习了一个又一个晚上，整理出了一份又一份攻略……但他对她说，没必要这样，这只是游戏，只是一种娱乐方式。
游戏而已，一起下的副本不会让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起放的烟花没能让他看她的眼神更柔情……可如今，李亦然竟然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网友，千里迢迢来了D市。
参加婚礼是顺便，见网友才是目的。
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交情这么深的网友？那个人是男是女？他们见面……是为了什么？
梁瑾彤无从知晓，幸好到最后，他都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被放鸽子了。
梁瑾彤买了一杯咖啡，身心畅快的向安检口走去，在转角处却撞到了一个奇怪的女生。
咖啡撒到了梁瑾彤的裙子上，也撒到了女生的橙色运动服上。
“对不起！”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像是从厕所里扯下的一坨杂乱的纸团递给她，“真的对不起！”
她的语气很真诚，那双水灵灵的杏眼让人过目难忘。
“没事没事~我刚刚也低着头没看见呢。”
“……那，那个，其实我有点急事，我得去播寻人启事，你的衣服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我留个电话……”
“不用不用，你去忙~”
“……那我先走了。真的很抱歉！”女生鞠了个躬，慌忙离开。
那女生其实还挺可爱的……如果没有撞到她的话。
梁瑾彤看了看手上那坨女生硬塞给她的纸，随手丢进了垃圾箱。
得换一身衣服了。
“瑾彤~怎么这么慢啊~亦然等老半天了。”老林对她挥了挥手，“……你衣服怎么了？”
梁瑾微笑着走向那位话题人物，“刚刚被人撞了，我得去换身衣服。亦然，帮我看下行李箱好吗？”
“嗯。”李亦然淡淡应了一声，眼神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怎么了，心情不好？”梁瑾彤弯下腰，头轻轻一歪，故作俏皮的看着李亦然。
“哎，你不是不在嘛~刚刚好几拨人跑来找他要电话，亦然都快被烦死了，这不，你来了就清净了。”老林拍了拍李亦然的肩膀，对他疯狂使眼色，不过这些眼色全部被李亦然拒收了。
“呵呵~我先去换衣服~”梁瑾彤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女生堆，然后拿着衣服走向了盥洗室。
……
“刚刚那个美女在宣示主权。”女生A看着梁瑾彤潇洒的背影，“我感受到了轻蔑的眼神。”
“我感受到了一阵冷风。”女生B抱了抱自己。
“我感受到了几个白眼。”女生C揉了揉眼睛。
“……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嫉妒，把人家幻想成恶毒的女二以为自己就能成为女一了吗！”女生D叉着腰，气势如虹，“你们清醒一点，俊男美女一对才是现实！”
“拒绝清醒。”女生A摆摆手。
“逃避现实。”女生B抖了抖。
“就想要帅哥怎么了。”女生C撇撇嘴。
“……”女生D很无奈。
“……哎，这个看脸的社会啊……”女生ABC唉声叹气。
“好好健身，学习，充实自己！才能遇到自己的男主角！”女生D继续叉腰，眼珠子咕噜一转却看到一个穿着打眼的橙色运动服的女生在人群中风似的穿梭，穿着穿着就穿到了那位话题人物身后，驻足，回望，上前……
“猜猜，她是女几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