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意置之不理
如果你看得懂了我眼里的情意。
为何故意置之不理?
01
沐余生趴在日落黄色的木桌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窗户上急流而下的雨水。雨水从窗户壁上不同高低处流向最低的窗沿,然后再流去别的地方。它们到底去往何方?没有人知道。沐余生没有意识地去摸了摸湿漉漉的窗,看着自己微微在颤抖着的细长的手。很冰冷。但并没有湿。沐余生才想起,所有的雨水都在窗户的外面?它们进不来。它们都伤害不到她和她想保护的人。她突然觉得安全了不少。
好像庆城的雨总是来得没有一点预兆。一场雨总会延续好几天。沐余生是不喜欢雨天的。只因庆城的雨太多。她也渐渐不那么地畏惧和讨厌了。
毕竟沐余生觉得自己一直都有点自私。为了自己还有点值得张望的以后。她总想原谅。原谅自己。
原谅这雨天。
却终究放不过自己。
02
苏铭找人打听到了林科院的女生宿舍楼,欣喜若狂地抱着那包零食跑向目的地。那股兴奋劲比中了一千万的大奖还要带劲。
岚兴院的入口处有两条马路接连形成一个人字型路口。
左边的苏铭旁若无人似的狂奔,右边的郝锦察不怕死的加大到最大的马力狂骑。
最终的结果就是苏铭和郝锦察芳名为小粉的小毛驴来了个措不及防的接吻。零食散了一地,苏铭摔进了路旁很是茂密的草丛里,发出一声惨淡的叫声,像脱群的大雁哀鸣。郝锦察和她的小毛驴倒是平安无事。
郝锦察这下察觉自己闯了货。赶紧钻进草丛里去打探一下那个还在叫痛连天的被自己撞到了人。
“你没事吧!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愣着干嘛呀!快扶我起来,送我去医院呀!”
郝锦察使出自己最大的蛮劲才把苏铭从草丛里扶了起来。
“别碰我那只手。痛死我了。你怎么开车的。会不会开车呀!”
郝锦察自觉理亏,连连点头道歉。
“你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赶紧把我的零食给我捡起来。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开车。不然你就是谋财害命罪加一等。”
郝锦察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零食。她想这应该是男朋友来给自己女朋友送零食的,自己也真是的。自从上了大学以后高健好像从来没有专门给她送过零食。这些美好的桥段都止于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了。那时他们还在上高中,他们的恋情是见不得光的。恋人间该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偷偷摸摸中进行的。不曾光明正大过。
捡着捡着,她不自觉地抽涕了起来。
“喂!你干嘛呢!我又没准备把你怎么着。你怎么就哭上了。唉呀!你们女生真是的。像是我欺负了你是的。”
郝锦察站起身来。擦干脸上的眼泪。跟个没事的人似的笑道:“不关你的事。既然是我把你撞倒的。我就不会不管你的。上车吧!”
苏铭左手扶着自己的右手,胆战心惊地畏畏缩缩地上了粉色小马达。
03
校医院内。
苏铭做了一个全身大检查,最后得出的医检报告是右手骨折了。苏铭的右手被白色纱布不知缠了多少圈,比另外的一只手臂体积足足庞大了一倍。白色的纱布还被特意留出来很大一截空余,刚好可以挂在颈子上。他的左手上挂着点滴,他整个人闭目养神般躺着床上。郝锦察蹑手蹑脚地走近病床边。
“同学。你的医疗费我已经付了。你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的朋友或者是女朋友来照顾一下你。”
苏铭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郝锦察。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医疗费就不用了,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你能送我来医院说明你还不是个坏人。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们到时候加个微信什么的,多少钱我转给你。我的手机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帮我拿一下。”
郝锦察伸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她一向很放得开,但在这样两个人的陌生氛围里还是有些稍稍的不好意思。
她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你把手机给我干嘛呀!没见我现在活动不方便吗?打开微信然后找到沐余生告诉她我生病了。叫她速速来校医院。”
郝锦察抬头看他。
苏铭的脸上挂着一个明朗的笑。
“你认识余生?”
“怎么啦!你也认识?”
“我跟她岂止认识。我是她的室友加闺蜜。我才要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苏铭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很兴奋。
“真的呀!太好了。我叫苏铭,很高兴认识你。”
一瞬间的情绪转变让郝锦察还在发懵。
“什么太好了呀!你怎么认识我们余生的?怎么没听她提起过。你想干嘛!”
苏铭凑近郝锦察试探性地问。
“她真的没跟你提起过我呀!不会吧!”
“我知道了。你们不会在谈恋爱吧!”
苏铭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傻笑。
“离谈恋爱只有一步之遥了。”
“瞧你这话,你应该是正在追求我们余生吧!”
“算是吧!喂!快点给余生发个短信。”苏铭催促着。
郝锦察没好气地瞅了苏铭一眼。
“看在我今天不小心撞了你的份上。就帮你一回。”
郝锦察给沐余生发了消息。把手机扔给苏铭,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郝锦察。”
房间里刹那间回荡起苏铭魔性的笑声。
“你这名字够牛逼的。在公众场合应该没有人敢叫你吧!是不是呀!警察。”
郝锦察瞪了苏铭一眼,他赶紧收住了自己的笑。
沐余生到病房里的时候看到郝锦察也在,有些许惊讶。
“锦察,你怎么也在。你们这是?”
郝锦察吞吞吐吐地道:“是我不小心把他给撞了。”
“苏铭你伤到哪了?锦察你没事吧!”
沐余生看了苏铭一眼转过头来又看了看郝锦察。
郝锦察把沐余生挽着。
“我没什么事,就他右手骨折了。”
房间里的白色灯光打在沐余生同样卡白的脸庞上。
可能是跑过的缘故,那不大不小的脸上点缀着浅浅的粉红。她的表情永远是那般雷打不动的冷淡和疏离加上这时的急促和担忧。
苏铭笑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更加好看。
“余生你的零食。”
郝锦察说:“余生就是他跑到我们寝室楼下来给你送零食才害得我把他给撞了。”
沐余生觉得自己有点作,明明是自己叫他买的零食。却又不接受他的零食。她一直都喜欢作。就像十年前她不计后果地要掉进河里的作业本一样。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那些承载着千姿百态情绪的气流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她的五脏六腑里钻。她的整个身体也随之从里到外越来越痛。
“谢谢。才刚下课没多久,你吃饭了吗?”
“我一下课就一心想来给你送零食了。那个心理学老师真是变态。玩的是些什么游戏。我没答上来就罚我晚下课五分钟,害我被车撞,这个老妖婆。”
郝锦察捂嘴偷笑了几声。
“那我先去二食堂给你买点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既然对方说了随便,沐余生就不会再问。她就是这样,从来不去故意勉强。
苏铭朝沐余生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
沐余生微微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郝锦察赶紧追出去。
“等等我余生。我跟你一起。”
苏铭捏紧自己的左拳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血倒流出来,他好像没有察觉。当整个身体重重地倒在床上,那些倒流出来的血才慢慢回流回去。
04
二食堂离校医院很近,走出医院的大门转过弯就到了。
因为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食堂里在打饭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沐余生走到卖粥的窗口要了一份蔬菜瘦肉粥。一分钟的时间,窗口的阿姨就把粥递到了她的手上。她道了声谢,坐在空位子上等郝锦察。
沐余生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到一条易始年发来的消息。
易始年问她下午有没有课?她回道:没有课。消息刚发过去易始年就回了过来:也快到期末了,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
沐余生回:今天下午可能不行。
易始年问:怎么了?
沐余生回:苏铭被我室友的车撞了,我正在校医院看他。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郝锦察刚刚从厕所里出来。
沐余生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拿起餐桌上的粥。
郝锦察不管自己的手有没有干透,挽上沐余生的手臂。
笑嘻嘻地问:“你怎么认识那个大帅哥的呀?”
沐余生没有表现出像其它女生那样被问这类问题时的逃避和答非所问。
很干脆地回道:“你说的是苏铭吧!他是跟我一个社团的。”
郝锦察点点头。
“这样啊!看来音乐社团帅哥一定很多呀!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加了。他为什么要给你送零食?”
“上心理课有点饿托他买的。”
“我觉得他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呀!有谁会喜欢我。”
沐余生推开病房门,苏铭赶紧悄悄地放下手里的手机。
郝锦察把打包的粥随意地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喂。饭给你买回来了。吃吧!”
苏铭挑着眼看着她。
“你没看见我左手在挂点滴,右手不能动。”
郝锦察立马双臂抱胸一步一步离床越来越远,躲到沐余生的背后。
“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喂你,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郝锦察推了推沐余生,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余生你去吧!帮帮我。你最清楚了,我有高健的。”
沐余生没有推辞,走到床边利索地打开了白色塑料袋端起了盛粥的包装盒。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粥递到苏铭的嘴巴边。
苏铭说了声谢谢,吃着粥,看着眼前人。眼前的人低头看着粥。
沐余生觉得此事跟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她理应照顾他。
粥快吃完的时候。
易始年来了。
沐余生的目光落入他的眼底又匆匆从他柔和的面庞离去。那刻平静得如死谭里的水的一颗心立即荡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
郝锦察这快二十年里见了不少帅哥。当易始年走进来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瞬间飘飘然了起来。哪怕她不是第一次见他。但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易始年俊而不俗,刚里有柔,静中有动,看着就是舒服。
苏铭问:“不是叫你别来吗?你来了能帮啥忙!”
易始年把沐余生手里的粥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当然是来照顾你。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让女生照顾,你好意思吗?”
“你一个大男人喂我一个大男人的饭你以为我就好意思啊!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你好意思呀!说我好意思!我吃饱了。不吃了。”
苏铭急忙反驳道。
郝锦察瞬间觉得好笑。
易始年转身。
死气沉沉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的地照射进来,刚好在易始年和沐余生之间形成了一道隐隐约约可见的蛋黄色的光道。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在那道光路里清晰明了,躁动着。
“余生你们先回去吧!”
从他知道她的名字开始,他就叫她“余生”。任何人这样叫她,她都觉得平淡无奇,心无波澜。只有他。只有他,他的每一声“余生”可以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暧昧不明。此后就想离他越来越近。就如此时此刻她想跨过那条虚无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光道。
“喔!那好。”
易始年瞅到了沐余生旁边的郝锦察。
问道:“这是你室友吧!”
还没等沐余生作介绍。她就伸出自己的手。道:“你好!我叫郝锦察。余生的好朋友。”
“你好!我叫易始年。苏铭是我室友。”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们全学院的女生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在我们学院迎新晚会上唱的歌超好听。”
沐余生拿起那包零食。
“谢谢你苏铭,零食我就拿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苏铭心满意足地笑着挥手。
“好的。拜拜。谢谢你今天照顾我。”
郝锦察说:“苏铭是吧!记得加我微信。我会对你负责的。拜拜啦!”
“谁要你负责。切!”
目送那道触碰不到的背影离去。直到目光再也到不了的地方才收回那股炽热的眸光。
“你怎么盯着余生看?”
苏铭很认真地说。
易始年移动了步子,直到跨越了那条刚才阻挡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日光。虽然阳光不大,这冬日的日光有着别样的烈劲。白光爬在眼睛表面上还是生痛就像一颗针在往里面扎。易始年没有躲闪,他顺着那道光把身体转向向阳的方向。
他就想要这样。
沉默了许久。
点滴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滴进滴斗里。房间里是嘀嗒嘀嗒的轻微声响。
若有若无。
“嗨!喜欢就喜欢呗!余生又不一定喜欢你。”
沿路的银杏叶几乎全部都发黄了,风一吹。一片一片的掉落在水泥路上。无声无息。无人注意。一排排的银杏树最上巅是灰白色的越来越低的天空。太阳早就不见踪影,天便肆无忌惮的黑,肆无忌惮地往下压。
以为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