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谈话
弗兰克一声不吭地泡着茶，艾伦则在一边静静看着弗兰克泡茶。他认为自己的生活中净是些必须为别人而忙的事，却从来没有过为自己做过什么。每天晚上能抽出时间看会儿电视，对艾伦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奖励。
“这是茉莉花茶。”弗兰克已经泡好了一壶，递给艾伦一个陶瓷茶杯。
“谢谢。”
随着茶水倒入杯子，一股清香从茶水里飘逸出来，艾伦联想到赛琳娜的发香。只不过弗兰克的这杯茶没有茉莉花洗发水那种化药的味道，纯粹是自然的香气。艾伦甚至都不舍得去喝了。
“这片区域原本是计划开发出一块居民区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被搁置了。当然我也是听本地人这样说的，但唯独一座屋子留了下来，就是你家那座房子。”弗兰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一颗原本干瘪的茉莉花在茶水里吸收了充足的水分，再次变得如绽放时那般丰满。
“一开始的住户我也不清楚是谁了，没准就是负责开发这块地的开发商。我到这个镇子的时候，正如我之前所说，那座房子的主人是乔纳森夫妇。”
弗兰克的讲述不慌不忙，艾伦也因此抱着一个听故事的心态聆听着。迫切想要知晓一切的那股急躁随着那茉莉花茶的滋润而逐渐淡化了，艾伦觉得自己平日里也应该养成喝茶的习惯，这样也许自己会变得平和许多。
“那开发商为什么没开发完这块地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很多人都说开发商出意外死掉了……原原本本知道这些事的人也都快老死了。那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没准是你还没有出生的年代呢。”弗兰克挑挑眉，小口品着茶。
“其实重要的不是那个开发商到底怎样了，”弗兰克继续像讲故事一般说道，“而是为什么这块地一直没有人来承包，就这样搁置了几十年。”
这也是艾伦心中不明白的地方，按道理这么一大片开阔的土地，不开发简直就是可惜了。但在他的心中同时也暗自庆幸这片土地没有被开发，这样子以来周围倒也是安静不少。
艾伦迎和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完全全听进去了弗兰克说的所有话。
“唉，人老了，说些什么就感觉像是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历史课一样。”
“这都是我想知道的，毕竟了解一下自己住的地方总没坏处。”
“对啊，我当初就是没有你这样的觉悟。”弗兰克喝完了一杯茉莉花茶，但是他并没有给自己续杯。
“你当初为什么来这儿呢？”弗兰克问艾伦。
艾伦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告诉弗兰克自己的故事。他虽然觉得弗兰克是个靠得住的人，但他对弗兰克的了解还是太少。
“没关系，我想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猜出个大概来。”弗兰克察觉到了艾伦的警惕。
艾伦惊吓地看着艾伦，他不相信只凭眼神就能猜到自己的过去。况且自己的眼神里有什么呢？艾伦自己都不知道。
“你也应该是个鳏夫吧。”
艾伦的嘴巴因吃惊而微微张大着，尽管他已经尽力不让自己暴露的这么明显。可弗兰克说的一点没有错，艾伦从来没有告诉过弗兰克自己是个鳏夫。
艾伦转念一想，弗兰克之前也曾到过自己的家中。虽然他只是在门口站了站，但也看到了玛丽，但并没有看到赛琳娜。也许那个时候弗兰克心中就已经猜出来了，而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通过什么眼神之类的。
但他也可以认为赛琳娜在屋子里化妆或者干什么的，只是没有出现在客厅里罢了啊。艾伦觉得不管怎样想，弗兰克确实是猜对了。但艾伦也注意到，弗兰克刚才话语中的“也”字，莫非他……
“对，我也是个老鳏夫。”弗兰克似乎明白艾伦想要说什么。
艾伦突然从弗兰克那里感受到了种亲切的感觉，这场谈话变得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坐在一起叙旧一般。
“在我妻子去世后，我从北方搬到这里。南方总比北方暖和，不管气候还是什么。当然，我的女儿也一直想去南方看看，于是就搬到了这里。”弗兰克给自己倒满茉莉花茶，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给艾伦听。换做别的人，艾伦是没有兴趣听其他人讲这些陈年往事的。但弗兰克的语调就像是棉花般柔软，却又像海潮般厚重，吸引着艾伦听下去。
“你也有个女儿？”艾伦问道。
弗兰克点点头，喝了一小口茶。
“只不过我那可怜的露西已经去世了，就在我们搬来这儿不久。”弗兰克深邃的眼窝映衬着屋子里昏黄的光影，显得格外忧伤。艾伦也感觉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
“好在我还有可以去爱的东西，就是我那条狗，它可跟了我很多年了。前几年我还以为她活不过那个寒冬，你也知道狗到了一定年岁就开始趴在地上懒得动弹了，那年就是这么个情况。”弗兰克继续说，“可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熬过了那个冬天，我听说镇子上养家畜的人家一个冬天死了好多牲畜。”
“冬天结束以后，露娜变得和年轻时一样活泼了，直到现在她还经常跑到外边撒欢。”弗兰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露娜似乎成了弗兰克生活中唯一的牵挂。
“我很抱歉，弗兰克。”艾伦现在觉得自己竟然有过想要弄死那条狗的念头，不禁觉得愧疚。他能理解弗兰克对于露娜的情感，就跟自己对女儿的那种一样。
弗兰克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
“乔纳森夫妇现在又是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艾伦觉得是时候转移话题了，因为这屋子里的气氛显然有些沉重。
弗兰克露出一种“你终于问起这事了”的表情，他琢磨着怎么告诉艾伦这件事。
“他们没有搬到别的地方去，”弗兰克放下手里的茶杯，“他们死了。”
死了？这么重要的事，房产经纪人竟然只字不提。
“死了？”艾伦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相比于艾伦，弗兰克则表现的平静多了，仿佛早已看淡这些事情。
“有时候意外偏偏发生在好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