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蛰

一定是刚才翻栏杆的时候弄掉了，艾伦只好放弃用高跟鞋的念头。客厅里可以使用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他开始向厨房走去。

“噔噔——”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萦绕在艾伦的耳边，他现在又感觉这声音改变了方位。那脚步声已经不在一楼了，而是从楼上传下来的。

艾伦不知道声音是怎么移动到二楼的，但这声音从楼上传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玛丽还在二楼。

艾伦已经可以肯定，家里又进贼了，听声音好像是他们正在楼上徘徊——没准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这倒也能说明之前女儿经历的一切，艾伦的头皮开始发麻，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厨房的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

可用这把菜刀有什么用呢？艾伦问自己，你真的敢把这玩意挥向别人，尽管是劫匪？艾伦不知道，可眼下还能用什么呢？现在可没时间犹犹豫豫——女儿的安全正在面临威胁。

如果真是那样，我倒完全不介意用力劈下去，艾伦的决心变得坚定了些，握住刀把的手上冒起了一丝青筋。

但是有会有些什么情况呢？上次可是因为自己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击昏了，埃卢奴听到心里一个声音用嘲讽般的语气说道。

所以这次，我会贴着墙面上去。艾伦认为这样不禁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还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当艾伦把整个身体紧贴到墙壁时，他忽然想起来那冰冷到让人心灰意冷的感觉。可为时已晚，他感觉到自己整个后背像是变成了一片冰原。不过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了，艾伦自言自语道，试图这样可以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就和那些特工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镜头一样，主人公在潜伏中总会遇到各种拐角。而他们并不知道拐角后边有什么，也许是正在巡逻的敌人，也许那里的墙壁里会隐藏着某种机关陷阱。

艾伦的家不是电影里的反派基地，所以拐角处也没有那么多——厨房和楼梯交接处倒是有一个。

好吧，艾伦。他把后脑勺也贴在墙壁上，虽然那股寒气瞬间就冻麻了艾伦的后脑勺，但这样可以更大程度地隐藏自己而不暴露给敌人。

“噔噔——”脚步声听上去不再是徘徊，而是由远及近向艾伦这边传来。艾伦极力压制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当他发现这项工作仅靠鼻子是无法完成时，艾伦只好张开嘴舒着气。

一个念头从艾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犹如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这脚步声听上去像是穿着高跟鞋才会发出的声音。

侵入艾伦体内的寒气仿佛把时间也给凝结了，还有客厅里的大笨钟，艾伦没再听到它走时的“啪嗒”声。这让它感到很不安，仿佛整间屋子只剩下了自己，还有那脚步声。

那脚步声还在继续靠近着，艾伦侧耳聆听。虽然他的耳朵也因为贴着墙壁而变得僵硬，但是这丝毫没影响到他的听力。

艾伦还听出来，那阵脚步声此时正在下楼梯。

来了，艾伦在心里计算着时机。他好像从没留意过楼梯具体到底有几阶，十二阶？也许是十五六节，艾伦后悔自己没留心过。换作是赛琳娜，她可能会好好数数这个楼梯到底有多少阶，甚至每一阶的长宽度她也要测量好——因为她一定会给这个楼梯铺上地毯。

不过铺上地毯可就听不到脚步声了，艾伦猜测那声音离自己不足十个台阶了。

“噔。”

脚步声好像停止了，艾伦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已经暴露，劫匪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紧闭着嘴唇，重新只让鼻子喘气，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有点缺氧了。

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仿佛劫匪驻足观察了一会儿后终于放下了警惕，亦或者劫匪已经掏出来了本是塞在裤腰后边的消音手枪。

艾伦不让自己去想对方是否有枪，这只会消磨自己的意志。他两只手握紧菜刀，姿势就和握住一把手枪一样。现在艾伦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把菜刀上了，这是他保护女儿，保护赛琳娜，保护这个家的唯一方式。

脚步声已经足够近了，艾伦在心里几乎是喊了出来。动作之快，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举起的菜刀，又怎么将菜刀大力地挥砍下去。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艾伦觉得自己将会犯下大错。他不应该这么激动地冲出墙角，甚至不应该这么鲁莽地就将菜刀劈下去。他虽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怎么举起的菜刀，但是他似乎意识到这把菜刀不该就这么砍下去。

即使艾伦的肾上腺素已经击溃了他的判断力，但他仍然迅速冷静了下来，那侵入身体的冷气似乎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刻发挥了作用。这是一种本能，艾伦出于保护欲而举起菜刀，最终又出于保护欲而没让菜刀劈下去，因为——

站在拐角后的不是什么劫匪，而是玛丽。

“玛丽。”艾伦本想大喊，但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像咽下自己的呕吐物般将自己的音浪吞回肚子。

他发现女儿闭着眼。

刚才的脚步声难道是出自女儿？艾伦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臂无力地下垂着。一声金属落地时的清响，那把菜刀从艾伦的手里滑落。

艾伦打量着玛丽，纵然他的理性早已随着那声没有喊出的呼唤而消散。他注意到了女儿的脚，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双高跟鞋竟然穿在女儿的脚上。

梦游，这是艾伦所能得到的唯一结论，但是这个结论仿佛已经变得有些无力。他没听说过一夜之间还能梦游两次。

不管怎样，只是虚惊一场罢了，艾伦消化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现在就要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把这双该死的高跟鞋扔进地下室那积灰的箱子里。

尽管艾伦的心里还没有完全平静，但是他还是那样小心谨慎地轻轻抱起女儿。

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人总会产生一丝预感。就好像看到阴天，就会认为即将要下雨一样。而且当一个人的身边有他所在乎的事物时，这种预知危险的能力似乎会得到无限的加强——艾伦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就在艾伦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被一团白亮的强光所吞噬，留下的只是刺眼的光辉。伴随着一股震耳欲聋的音浪，一阵疾风迎面席卷而来。

那道白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艾伦眯着的眼又紧张地迅速瞪开——辆是巨型货车的车头灯，而那辆货车正迎面加速着驶来。

“躲开！”像是艾伦喊给自己，他的双腿没有发软，而是紧绷着等待发力。但是躲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在艾伦跳向一旁的时候，他顺势将怀抱里的女儿抛向更远处。

“爹地！”女儿好像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