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解
套上将近一个月没穿的外褂和裤子,我出了大门。
阳光打在身上,让我的脑袋一阵眩晕,我捂着被刺激到的眼,扶着墙,差点昏倒。
如同一个久病初愈的佝偻老人,我走在街上,一摇一晃,挪动着步伐。
地面与鞋底磨出呲啦呲啦的声响,颤巍巍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几个脚夫和骑车子的行人纷纷将我绕开,我理解他们,谁愿意接近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甚至连自己都讨厌的人呢?
……。
这次回去,就烧点水,洗一下,我下定决心道。
总归不能这么颓废、埋汰下去。
……。
走在街上,我撇头四望,注意到街上比往常多了几个监控器,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暗中监视的便衣警察。
砸车这事如果再做一次,风险无疑是巨大的。
我还没有被警察逮过,我不敢想象被抓住后,其他人面对我这种信誉丢失垃圾人的场景。
再说了,谁愿意做迫不得己的坏事被捉住呢?
……。
回到家,我思考着,怎么才能吸引记者再来呢?
能让记者来的事,不外乎活动、天灾和人祸。
活动是不可能了,村镇就没有一次搞活动能引来记者的。
天灾我也来不了,如今,只有人祸可做些文章,常言道,水火无情,想到这,我有了个主意。
.........
当天夜里,我摸黑来到那片坟地,望着杂乱浓密的野草和较为稀疏的杨树。
让我给这里燃些新火。
我在一颗布满浓草的树下倒了半桶柴油。
“吨吨吨~”
柴油很快便倒完,我使劲抖了抖里面的油,想了想,索性连桶也扔到了里面。
随后,我把卫生纸拉卷出一条长一米有余的条,捻成麻花状,作为导火线,接着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我站起身,将打火机往汽油桶旁一扔,开始往回走。
走了几十步,后面便突然涌来一股热浪,伴随着火光和轰鸣声,我看见了前方自己的影子。
.........。
次日,我照例起床洗漱,穿上衣服,虽然看见了瘦高个子朋友,但并没有和他打招呼。
我已经做好了为真相而牺牲朋友的准备,之前的虚度,便是为这准备而经历的过程。
那片本应是绿色为主的坟地此时已变的如煤炭场,消防车刚刚开走。
我完全放下了担子,直接迈上了那片坟地。
记者已经在做着采访了,他采访的仍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
我走上前去,直接全力推开了那家伙,不顾那人坐在地上的神情,霸气的对记者说道:“跟我来!”
记者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知道她又要问那句陈年老话,你是谁了,我直接补充:“我是救溺水者那人。”
这次我边走边回头,望着那女记者,越来越有种熟悉的感觉,并且注意到远处一个貌似瘦高个子的人在直立着望向这边。
.........。
随便在一处四下无人的房前停下,我转过身,由于转的过急,我弯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对不起。”我对记者说道,不禁对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到陌生。
这是我发出的声音吗?
想不到这么多天没说话,加上嗓子不舒服,声音竟变得如此难听。
“咳、咳咳!我得病了,太虚弱了。”我对记者解释道。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所以,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记者先是捂住嘴,后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手:
“虽然不应该说这个,但这么些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可怜的孩子,我将告诉你一切。”
......
“我是你的医生。”她脱口而出。
“等等!”我打断她道,“你什么意思?我是病人吗?”
“不是你。”医生眼中已经含着泪,双唇有些发颤:“是你们。”
………
“我们?”我紧皱着眉头,口型停留在“们”字,眨着眼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
女记者见我傻愣在原地,主动开口道:
“上次你通过那摄影机看到的,才是你的双眼真实所看到的世界,而现在你周围的人,真实存在,却并不是独立的人,具体来说,是人格。”
“你、你的意思,我是人格分裂?”
“听我继续讲。”记者说,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医生说。
根据你的档案显示,机构已经对你进行跟踪治疗了二十年。
你这幅身体的主人一共相继换了四十七位,而根据前面几十位有关人格的描述,因妄想症而使得不占有身体控制的相关人员人格不下百位。
他们都提到了一点,除了我,没有其他女性,这是因为你从小就没和女生交往过,得病之后,就更没有了。”
“之前所占身体的人呢?”
“我们也在寻找。”医生语气惋惜道。
根据资料,你是从七岁那年患上的精神分裂,档案信息显示,你小时候经受的伤害太多了,以至于大脑开始寻求自我保护。
每受一次伤害,便会分裂出一个强大且富有保护欲的人格来,而遇到更大的伤害,你相应分裂出的人格也会愈加强大。
直至后来,甚至可以说,开始对分裂有了瘾。”
“瘾?”我嘟囔着道,分裂都分上瘾了吗?”
“是的。”医生权威回答了我。
“为了交到更多的朋友,受到更多的保护,你开始在没有受到伤害的情况下,也会分裂出使你受伤的人格或是制造无法应对的麻烦,再相应分裂出能解决问题的应对者。
这种情况出现,导致了应对者在不断的更新迭代,性格也各式各样,相同的特点是愈加强大,而现在你正处于生理壮年,这时分裂出的人格,应该已足以应对所有难事,保护所有人。
本以为会稳定下来,没想到你也出现了以前性格有缺陷的应对者才会出现的情况,开始变得虚弱,这预示着新应对者的到来。
我们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样子,在以前,出现叛逆、有破坏欲的应对者也不少,你的调查结果是最好的,应是最稳定、健全的人格。”
我瞅了瞅自己现在的情况,自嘲了笑了笑。
“真的是最稳定健全的人格么?”
医生没回答我,继续讲着:
“分裂必须有源身体人格的参与,根据各应对者的记录,我们怀疑相关人员人格描述中,有个瘦瘦、高高的,这个人就是这幅身体的源人格,少了他,分裂就就会停止。
事实上,我们目前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幸存的应对者。
在你二十岁之前,我们几乎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你会自己独自跑去玩水,还溺过水。
打游戏、跑步、阅读书籍、看电影等等活动,我们也都没有干涉。
但为了绝对安全,我们对你实施了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监控,这也是为什么,一有事,身体开始出现异常行为,便会有所谓的记者或者其他女性迅速赶来。
在你二十岁以后,你的情况开始逐渐好转,且活动范围也开始变大。
为了便于管理,我们便将你移至了这家国际医院,作为首个变态式分裂与严重妄想症患者,这里被各项医学机构投资,资金充足,并建有全套的社会功能场所与设备,网吧,歌厅,医院,学校,教堂等等一应俱全。
尽管我们是全天性观察记录,但轻松的是,你在晚上会异常的安静,像是在整晚的做梦,对了,你会做梦吗?”
“不会。”我回答道,“他们会做梦吗?”
“根据记录,不会,你应该是到这所国际医院之后,开始出现的应对者人格,负责在这里保护其他人格。
据我们对你的观察记录情况分析,你将他们保护的很好。”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我对医生说,“他们不让我知道这些真相,怕我知道后,不再保护他们,他们会失去我这个保护者,对吗?”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这样。”医生有些严肃道。
我们研究讨论的结果有两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其他人格在联合做一个养蛊的游戏,而你,应当就是目前最强大的蛊物。
但很不幸的,你也开始虚弱,这会给新型应对者人格诞生以可乘之机。”
我面目凝重,开始低头思考。
看着自己因颓废生活而皮包骨头的四肢,脸上样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也脏兮兮,边角都开始反光,背还有些无力的驼。
我突然想起车祸时那名被采访者,和我的样子怕是差不了多少,那写在小商店门口前的那两个字。
我、我、我,什么我?是、是救我吗?
商店门口声音嘶哑难听的声音,和我现在发出的声音怕是差不了多少吧。
还有那最开始黑夜中要杀的学生,为什么要杀他?他是应对者人格吗?他后来怎么样了?
七岁,正常来说正处于二年级,那、那不是我帮助了那瘪脸小孩的年级吗?那个小孩难道是?
………
一幕接着一幕在我脑中反复浮现。
刚要抬起头再聊些什么,便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几十名我所认识的朋友们不知为何齐聚,正怒视着走过来。
如果有人说他们下一秒会吃了我,我也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够了!别说了,走,走!”我对她大声吼道。
她被吓了一跳。
“保重!”说完,她便匆匆跑开了,摄影机也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