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焦石坤的小秘密（中）
那个周日，对焦石坤来说，也是一个难忘的经历，事后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非常愚蠢，本来陶江户是管内销的，自己是管生产的，井水不犯河水，陶江户手再长，也伸不到自己的领域，偏偏自己要异想天开，送上门去给陶江户探底，要吃陶江户碗里的肉，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别说是惹一身的骚，若能全身而退都是幸运的。
因为凭借自己的威信，在其他部门根本招募不到参赛者，焦石坤只好从商品部拉了几个男生，又逼着沃珍芒动用大量私人感情，找了管理部的几个女生，才算勉强凑够人数，羽毛球比赛是早上的8点集合，但焦石坤不知为何姗姗来迟，等他到的时候，兔兔玛丽队已经上场了。
“焦经理，你怎么回事啊？还说你带球拍来，还好我以防万一，事前也去借了一套，否则参赛资格也要被取消了。这一大早，报到，点人数，确认场地，发球拍，都是我一个人，我真忙死了。”沃珍芒见了焦石坤，一通的抱怨，裴依晨则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假装看比赛，沃珍芒想，这两个干事，就是来看热闹的呀，搞了半天，还是我一个人干活。
焦石坤摸着光头，干笑了几声，道“：昨晚，那个，有点事情，睡晚了，比赛怎么样了？几比几啦？我们有赢的希望吗？”
沃珍芒冷笑道“：赢？你自己看看吧。”
焦石坤向场上一看，双打比赛的一边，是穿着统一队服的某机械公司两个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女，另一边是穿着花T恤，宽松短裤和懒人鞋的兔兔玛丽男女组合。
“这什么这是？他俩这打扮，是去菜场买菜啊？”焦石坤一头是汗“：你没有跟队员说穿着要求吗？”
沃珍芒不高兴地说“：我说？不是你说的吗？怎么舒服怎么穿？‘
焦石坤瞪了沃珍芒一眼“：那你没有组织大家练习一下吗？这都16比0了？人家看上去好像还不太认真地在跟我们打？这是看不起我们呀？“
“别提了，刚刚被裁判叫停了两次，把我们队员叫过去，现场教他们比赛规则，连比赛规则都不懂，人家还能认真跟我们比吗？兔兔玛丽都成了比赛的大笑话了。“
焦石坤怒道“：我没有说你，你还一堆话，你看小裴，什么也不说。就你话多，输了就输了，还不是你准备不充分。那什么，有没有记者啊？“
沃珍芒怒气冲冲地说“：哪有记者，你穿成这样是来见记者的呀？没有才好，不然更丢人，快点结束比赛我们溜吧。“
比赛只进行了两局，分别以0比21，和3比18惨败，最后的三分还是对方球员看兔兔玛丽实在太可怜，自杀式发球让给了这边，第三局也不用比了，下了场，焦石坤吩咐大家直接收拾东西，快速闪出了会场，就连结果也不想听了。
焦石坤想，比赛并不是重点，比赛后的联谊才是重点，所以依然劲头十足地把一众人等领到了一个港式餐厅，让大家尽量叫菜，要好好慰问虽败犹荣的羽毛球队首次出战。
“没有关系啊，大家都辛苦了，只管点，挑贵的点，球没有打好，但饭要吃好啊。吃完饭，我带大伙去看电影，工会活动嘛，要尽兴而归。“焦石坤大声招呼大家。
沃珍芒皱眉道“：焦经理，这样不行，陶部每次都是70元的人均标准，你这超支了。“
焦石坤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堂堂一个经理，今天还让你个人事部的小担当啰里吧嗦教育个没完了“：陶部，陶部，陶部不是让我带队了吗？那就是我做主，放心吃，如果陶部要说话，大不了我焦石坤自掏腰包请大伙了，小裴，你说呢？该不该让大家豪吃一顿？大家都打比赛打到这么辛苦，这么委屈？“
裴依晨微笑道“：焦经理做主吧。“
焦石坤满意地说“：看吧，还是小裴明白事理，吃，不用理沃珍芒。你们吃着，我来总结一下啊，我觉得今天我们主要是输在装备上了，回去以后啊，我会跟陶部说，给大家买正规的球衣，再买几杆上好的球拍，以后组织大家至少一个月训练一次，有必要的话，再去请个教练指导指导，争取下一次比赛我们成为一支专业的球队。“
大家纷纷称颂焦石坤道“：焦经理真好，我们还是第一次出来搞工会活动能吃得这么好，还带我们去看电影，还要组织专业的球队，看起来焦经理比陶部长还有魄力啊，我们以后就跟着焦经理活动了，焦经理，我们支持你，“
焦石坤大喜过望，乐呵呵地说“：好说好说，都是为了这个集体嘛，哎，要不要再点个龙虾呀？一会儿看电影咱们也买豪华座啊，小裴你说呢？“
裴依晨依然如故地微笑着“：焦经理做主吧。“
酒足饭饱之后，一队人马又杀到电影院，焦石坤没有食言买了最贵的票，沃珍芒一直在摇头，大家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嘻嘻哈哈地看着最新上映的喜剧片，焦石坤却好像非常疲倦，没多久就倒在椅子上，呼呼睡去了，
“卟卟卟卟……”一阵电话震动声中，焦石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掏出手机，压低嗓子“喂”了一声，就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地喊到“：什么？你放什么屁？”
周围的观众纷纷回头，讶异地看着焦石坤，焦石坤只好低着头，快速走向放映室的门外，裴依晨心念一动，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跟了过去。
周一的上午，朝礼刚过，本来要马上去开营业会议的陶江户，却急不可待地把工会成员召集在一起，开起临时会议来。
“怎么回事啊？区工会的干部打电话来，说你们比赛没结束就中途退场了？这是什么态度啊？我们被区工会批评了哦。“陶江户脸色难看地说。
焦石坤和裴依晨都默不作声，沃珍芒小声辩解道“：输得实在太难看，不好意思留下，才走的。“
“那也要有比赛精神啊，听说你们穿得跟逛超市一样就去啦？小沃，你是怎么搞的？那是一场非常正规严肃的体育比赛，你们是去玩去了吗？早知道我就算再忙，也该自己去坐镇的。”陶江户虽然面向着沃珍芒在指责，但语气严厉，让一旁的焦石坤和裴依晨都如坐针毡。
“费用发票呢？我听说你们不但去吃饭还去看电影了?比赛结束吃个饭是可以的，看什么电影啊？就你们几个看电影，其他员工会怎么想啊？这又不是比赛的福利。”陶江户铁青着脸说。
沃珍芒忐忑不安地递上了吃饭和看电影的发票。
“砰！”陶江户看着一沓发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小沃，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不是一再跟你说，工会的钱是大家的钱，每一笔开支，我都是要跟总工会和公司交代的，不能乱花，不能乱花，你一顿饭吃了我一年的经费啊？还买了这么贵的电影票，你是要让总工会到我们公司来查账是不是？”
沃珍芒委屈地说“：又不是我要吃的，我一直在提醒焦经理，点得太多了，看电影也是焦经理的提议。”
陶江户再一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沃珍芒吓住了“：你还有道理？我一次没在就搞成这样，听说还有人迟到了是不是？准时都做不到，参加什么工会活动，出去了是代表公司，不知道吗？“
陶江户越说越激动，会议室里其他三个人都不敢回应。
“你们把工会工作当成什么啦？焦经理他们两个人没有经验，小沃你是老工会了，还不明白工会工作的意义？不明白的话，回去把工会法再好好学习学习，工会的基本任务是代表职工参与单位的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协调劳动争议，组织开展劳动竞赛，对职工进行思想教育。工会费，一是每个职员每个月工资里扣下来的，一是按照工资总额的比例由公司支付给总工会后，再由总工会拨付给我们，这不是哪个人的私有财产，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沃珍芒快要哭出来了，焦石坤却只是低着头，不做任何解释，裴依晨也一直握着笔，在笔记本上乱画乱写。
陶江户这时候将语气缓和下来，谆谆告诫道“：工会干部原则上是群众选出来的，不是谁脑袋一热想当就能当的，更不是做为政治资本往上爬的捷径，做了工会干部，要对得起大家的信任，否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希望和大家共勉这一点。这次超支使用工会费，是我管理不当造成的，我会向总工会做出检讨，你们也好好反省一下吧，小沃，今天陶部长说话有点重，也是我着急了，我知道你一向都不计报酬，兢兢业业在为工会服务，我跟你道个歉，但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沃珍芒气鼓鼓跑回了管理部，见她眼睛红红的，情绪也不对，人事和财务的女孩子都围了过去问长问短，沃珍芒将陶江户发飙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又顿足骂道“：就是那个焦石坤，标准的搅屎棍，从来陶部对我都客客气气的，我一个人配合陶部也干得好好的，偏偏他要来搅合，他是个经理，陶部又不好说他，我倒霉来，都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那他昨天不是说了，陶部嫌超支，他来掏腰包吗？还说什么要组建正规的羽毛球队，他没有帮你说话吗？“
沃珍芒说“：帮个屁，他就跟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这就是焦石坤的不是了，上蹿下跳，搞完了商品部，又来搞工会了，你说他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看陶部人望高，眼红了呗，说起来陶部做工会主席还是很负责的，怎么象他，昨天那是吃冤家呀？我虽然吃了，还是消化不良，内心不安。怎么能这么花工会的钱呢？“
而焦石坤在灰溜溜地回到商品部办公区域的一路上，也隐隐约约听到了类似的议论，他的心中气恼，又无从发作，只好回到部门里，把部下的工作一一挑剔，借机发挥地斥责了一番出出气。
沃珍芒和焦石坤一走，陶江户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对裴依晨柔声道“：还好你去了，才把这些详细告诉我，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啊，多亏你，我能及早对应。“
裴依晨笑笑，道“：那不是应该的吗？陶部派我去，就是这个目的啊，其实还有一件事，早上没来得及说，必须报告陶部长。“
陶江户说“：哦？快详细地告诉我。“
裴依晨说“：我们看电影的时候，焦经理跑到外面接了一个电话，我，嗯，碰巧去厕所，路过刚好听到了，电话是她太太打来的，焦太太好像很生气，声音很大，很激动，一直在骂焦经理，说他发誓了多少次要戒赌，可是本性难移，这次又输了很多钱，前天晚上两夫妻打架了，焦经理错手伤到了自己的女儿，然后连夜把女儿送到医院去，结果早上，女儿还在医院观察，焦经理就跑来参加羽毛球比赛了，他太太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说要跟他离婚。“
陶江户啧啧赞叹地说“：呀，这焦石坤也真厉害啊，女儿在医院里，老婆要离婚，自己输了钱，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笑呵呵地参加工会活动，还领着大家吃饭看电影，你说他是什么人啊？也太可怕了吧？“
经此一事，焦石坤的人气不涨反跌，他也就对工会的工作冷淡了起来，公司的员工取笑他是三日茅坑香，他也懒得辩解，又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对商品部的整顿上去了。在炒了很多部下，架空金山令其退休后，又成功抢走郭乐琦的功劳，荣升高级经理，在京西上任不久，凭借一贯的马屁功夫，获得京西的信赖，升部长的提案摆上了议题。
这时距离羽毛球比赛事件已经两年，裴依晨也已经回到了日本总部，通过陶江户的说项，成功进入海外事业部工作。当时参加羽毛球比赛的商品部和管理部的职员，大多数都离开了公司，也渐渐无人提起当年的事情，记得这件事的，恐怕只有陶江户和焦石坤本人了。
听说了入江孝愁请焦石坤吃饭的消息，陶江户特意跑去了管理部，在走廊里遇到了自言自语的焦石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鼓励的话。
焦石坤嗤之以鼻地走开了，陶江户回头瞪了焦石坤一眼，心想：草鸡变凤凰，你想的美啊。
陶江户来到管理部，入江还在剔牙，见了陶江户，热情地说“：啊，陶部长，我正要找你。”
陶江户笑着说“：是去香港出差的事情吗？我听说了，入江副总是不是要回日本开会，去不了啊？”
入江惆怅地说“：是啊，总部那位我孙子常务，规定我每个月都要回去日本总部一次，当面向董事长和他述职，报告中国公司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陶江户笑道“：那是董事长他们关心我们中国公司的发展啊，其实比起日野桑离职后的那段时间，现在已经算好了。那时候总部对我们万分不信赖，还要求应酬吃饭费用超过300元的都要先报给董事长批准，可把我累坏了，你也知道，我们营业部招待费是最多的，有时候请代理商吃饭，一次就要好几千，渡边桑就叫我把发票分成十几张来开，还说，反正规定是每次，咱们一位算一次，分开就没超过，呵呵，那时候真的心累啊。”
入江点头道“：陶部长也真不容易啊。本来香港公司组建，交给我们来办，是总部对我们的信赖，我是应该亲自去的，一号店和二号店开张到现在，我都没有去过，实在说不过去，但这次又要拜托陶部长辛苦了。”
陶江户说“：没事，我就是个劳碌命，香港我去惯的，一号店半年前就开了，二号店也开了两个月了，这次说是公司成立仪式，其实也就是法律手续完成了，跟代理商一起联谊一下，走走形式而已，您不去没有关系，下一次过年我陪您再去巡巡店，那个时候香港可热闹啦。”
入江说“：一定，一定带我去。嗯，这次呢，我是想让陶部长把焦石坤，焦高级经理带上一起去，让他也见见香港的代理商和店铺那些人，当然，还有给我们做账务代理的会计师，进出口的报关公司，都一起见一见。”
陶江户皱眉道“：这是为什么？焦高级经理是商品部的领导，主管商品生产，主要是跟工厂打交道，他对后期销售的事情，并不负责，见香港的那些人，有必要吗？”
入江皮笑肉不笑地说“：见见吧，说不定将来有用的。”
陶江户顺势问道“：今天中午两位一起吃饭了吗？入江副总是不是对焦高级经理有什么安排啊？是的话，不怕先告诉我，我好有个心里准备啊。”
入江笑道“：没有没有，就是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我和陶部长一向关系特别好，就和兄弟一样，但跟焦高级经理，却疏于联系，这不利于工作啊。焦高级经理是个年少有为的干部，公司将来还有很多要倚重他的地方，先打好基础吧。”
陶江户想：关系特别好？兄弟一样？你不就是搞不定的都来找我，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吗？现在准备投向焦石坤啦？好，那我让你栽在他身上。
“那好，我带焦高级经理去，务必将他介绍给所有的关系者。“陶江户表情真诚地说。
三天后，陶江户和焦石坤来到了香港，入住了陶江户非常熟悉的摩酷云大酒店，陶江户真如保证的那样，十分周到地领着焦石坤四处拜访，把方方面面的关系人都见了一遍，逢人就吹捧焦石坤是公司未来的支柱栋梁，到了公司成立仪式的那一天，还把焦石坤拉在身边，站在正中央，一同剪彩，记者采访的环节，他干脆退到一边，把焦石坤推出去接受访问，一番举动，让焦石坤云里雾里，晕向的同时备受感动。
“陶部长真是心胸广阔，以前都是我见识浅薄，没有看到陶部长的海量。“离开香港最后一晚，两个人在酒店三楼的中餐厅吃饭，焦石坤半带真情地说。
“海量？喝酒吗？那我真不是，量浅得很，“陶江户开玩笑地说。
焦石坤也哈哈大笑“：陶部长真幽默，这次来香港来对了，一切跟做梦一样，非常美好。“
陶江户给焦石坤夹了一点菜，随口说“：这两天你也累坏了，今天去放松一下吧，这个酒店有个赌场，小赌怡情，我俩一起去玩一把，意思意思啊？‘
焦石坤听见赌场，脸色微变，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呀？”陶江户奇怪地问。
焦石坤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喝多了，居然不加隐瞒地吐露了心声“：我之前因为赌钱跟我太太很不愉快，我答应她不再赌钱了。”
陶江户笑道“：哦哟，没想到焦高级经理还是个好男人啊，这样一比，我又落后了。呵呵，不过，小小地玩一下，不算赌博，就是游戏。而且这里可以支付宝兑换现金。汇率也不错。你拿着手机就能去玩了。”
焦石坤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地说“：还是不去了，我怕瘾上来了，自己控制不住。”
陶江户点头道“：对的，对的，要有自控力，喜欢赌钱的人一到赌场，可能真的会失控，不去好，我也不去了，那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焦石坤答应一声，两人买了单，出了餐厅，走到电梯口，陶江户突然说“：啊呀，焦高级经理，我刚才给你的名片夹，你没有拿出来啊？”
焦石坤说“：是吗？你给我了？”
陶江户说“：是啊，就是放着那些香港人名片的名片夹啊，哦，我记起来了，我放在桌子上了，真糟糕，这堆名片都是商业信息啊，掉了可不好，我有点内急，赶着回房间方便，你去拿一下好不好？”
焦石坤虽然不太乐意，也不好推辞，就说“：好，我去拿。“
陶江户见电梯来了，忙闪了进去，一边用手朝左边一指，说“：餐厅在右边，你记得方向吧？走到头就是了。“
焦石坤顺着陶江户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陶江户一直按着开门键，等了很久，并不见焦石坤回来，这才把手一松，笑嘻嘻地按了楼层键，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