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关于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和农业发展道路的研究

关于人民公社家庭小副业的调查

一、可以增加社员收入

社员家庭小副业，作为集体经济的补充，在目前仍保留并有一定的发展，它是不断提高社员生活水平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来源。

根据我们在湖北孝感朋兴人民公社对三个生产队的三个生产小队的调查，社员家庭小副业，在社员的收入构成中所占的比重是：

从上表我们看到，不断发展集体事业，是提高社员们生活水平的根本保证。因为社员们的集体收入，在家庭收入构成中所占的比重很大，有63%～80%。但是，仅仅依靠这部分是不够的，还必须依靠社员家庭小副业收入作为补充。因为，在目前的生产力水平下，集体经营的收入，还没达到足以使社员家庭小副业在收入构成中所占的比重变得无足轻重，对社员的收入水平不产生影响的地步。因此，在经济生活中，对这部分经济性质应给予注意。否则，将会直接影响社员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譬如：上列和平生产队第四小队，因为在1958年对社员们家庭小副业安排得不好，结果造成了部分社员1958年的家庭总收入低于1957年的不正常状况。

和平四小队，共29户。1958年的集体收入是7318.34元，较1957年提高5.76%。其中社员家庭小副业1958年收入是1802.24元，较1957年少了22.44%。集体收入的增长，没有完全弥补上社员家庭小副业收入的减少。因此，这29户家庭1958年的家庭总收入比1957年减少了11.4%。如从具体户来讲，在29户中就有15户社员家庭收入减少了。

二、可以满足城市副食品的需要和支援国家出口

社员家庭小副业目前对满足城市副食品的需要，不断改善全国人民生活是不可少的，是支援国家出口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随着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发展，城市人口将不断增加，国家的出口物资也将相应地增加。因此，对副食品的需要也将随之增加。如何满足这种日益增长的需要呢？人民公社化以后，应该依赖于人民公社的商品生产的不断发展。但人民公社的商品生产，又由公、私两部分组成。所谓公，就是由公社（包括管理区）、生产队、生产小队集体经营的部分；所谓私，就是由社员个人经营的部分，也就是社员家庭小副业。根据我们在孝感肖港人民公社的调查，在目前，家畜家禽私养所占的地位，还大大高于公养的地位。如下表：

上表说明，在过去，社员家庭小副业，在保证城市需要与支援国家出口方面，起了主要作用，人民公社化以后，集体经营在这些方面有了较快的发展，但是，目前不少公社集体经营的家禽、家畜所占的比重，毕竟还小。这就是说，它还没有发展到将城市、国家及公社本身在这方面的需要全部包下来的地步。这样就决定了集体副业还必须与社员家庭小副业很好结合，也就是要“公私并重”地来发展这部分经济。也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满足社会主义事业对这方面的需要。

这一客观形势，是由下列因素决定的：第一，我国农业生产，经过了几年的发展，特别是经过1958年“大跃进”，粮食总产量已经大大增加。但是，在1958年的粮食总量中还有四分之一是薯类。再加上我们的农业生产，还没彻底摆脱自然灾害的危害。这就意味着我国的粮食问题还没有过关，还必须对粮食生产给予十分的注意。因此，人、畜争地的情况仍然存在，集体发展家畜、家禽所需的饲料还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第二，我国目前农业生产战线上劳动力是比较紧张的，通过工具改革可以解决一些，但还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根本上解决，要依赖于农业生产实现机械化、电气化。然而，这个问题要有待于国家工业化，是需要较长时间的。发展家畜、家禽需要一定劳力，因此，农、副业争人力的情况，在目前仍然存在。第三，几年来，集体经济大有发展，公共积累逐渐增多。但是随着农业生产的扩大和发展，这部分资金，仍然显得不够。这样就没有可能拿出较多的资金来大力发展家畜及其他副业。因此，农、副业争资金的情况，也存在着。第四，人民公社刚刚建立不久，集体饲养家畜、家禽的条件及经验都不太够，因此，不可能一下子使公养部分代替一切私养部分。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养家畜、家禽事业的发展，在客观上就受到了一定条件的限制。

但是，如果在公私并举的原则下大力提倡私养，把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就能很好地补充以上的不足。每家每户分散饲养家畜、家禽，因为规模小、数目少，社员们就可以利用上工前后的时间和由一些老人、小孩等辅助劳力或闲置的劳力来喂养，不必动用大批的整劳动力。这些闲置劳动力可以到湖中打湖草和宅旁、田埂及其他空闲地种些饲料。另外，发展家畜、家禽对社员来说，是一项将“小钱变大钱”和“无用钱变有用钱”的经济活动，所需资金很少，有些根本不要本钱，再加上社员们已经有了饲养家畜、家禽的经验和一定的设备。让这些有利条件充分发挥作用，无疑对家畜、家禽业的发展有着促进作用。把所有这一切因素都调动起来，就能较好地解决发展家畜、家禽事业与农业生产争地、争人、争资金的矛盾，较好克服一些客观条件的限制。这样私养同公养配合，就能使家畜、家禽等副业高速发展，就能更快地满足日益增长的需要。因此，发展社员家庭小副业，是多快好省地发展副业的“两条腿”中的“一条腿”。

此外，社员家庭小副业是目前农业生产所需要肥料的基地之一。

农业增产要靠“八字宪法”，肥是八字中的一字。在目前，我国化肥工业还不能保证农业生产对肥料的需要，因此，农业的增产主要还得依靠自然肥。而家畜、家禽又是自然肥的重要来源之一。据调查，一头猪一年可积肥四十担到六十担。可见，家畜、家禽一年为农业生产可能提供的肥料是巨大的。另外，还应当看到，土地施用自然肥，对一些土质较差的田，还能起到改良土壤的作用。可见社员家庭小副业在现阶段，对农业增产也有促进作用。

由此可见，对社员家庭小副业必须很好重视，在经济活动中必须很好安排。所以党的八届六中全会《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指出：社员可以保留“小家畜和家禽等，也可以在不妨碍参加集体劳动的条件下，继续经营一些家庭小副业”。这是十分正确的。

三、妥善解决集体经济与家庭小副业之间的矛盾

社员家庭小副业，在目前仍是一个重要问题，必须很好安排。但是，怎样才能安排好呢？我们认为，关键是正确解决它与集体经济之间的矛盾，排除彼此妨碍的一面。

根据我们在朋兴人民公社的调查，社员家庭小副业与集体经济之间表现为矛盾的地方有以下几方面：一是争肥。社员家庭小副业，有一部分是种饲料地，有少数社员为了使自己的蔬菜和饲料长得多、好，不把家里的肥料和拾的肥料卖给公社，而想全部用在“自己的饲料地”上。二是争劳力。有少数社员为了给家畜搞饲料，有时耽误了集体生产。三是有少数社员把个人副业摆到了主要的地位，偷用集体的耕牛来耕“饲料地”，将主要时间用来搞个人副业。但是，这些矛盾和问题在优先发展公社的集体经济事业的前提下，在公社和生产队的统一领导和安排下是不难解决的。

根据我们在朋兴人民公社的调查，解决集体经济与社员家庭小副业之间的矛盾，首先应该积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除此以外，可以采用以下几种办法。

总的原则是：一定要在不妨碍参加集体劳动和不影响集体事业发展的条件下，来经营和发展社员的家庭小副业。

为了保证这一原则很好地贯彻，做了一些规定：第一，将那些容易影响集体生产的副业，如下湖打鱼、外出做工等，由生产队统一经营。根据以往的经验，个人经营这些副业，很容易造成劳力外流和影响参加集体劳动。现在，将这部分归集体经营，就可以很好地全面安排，错开农忙时间，农忙不搞或少搞，农闲大搞和多搞。这样就可以做到农副都不丢，既保证了农业的发展，又保证了副业收入的增加。第二，加强对农业生产的领导。在农业生产上定工、定任务、定质量。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样做可以首先保证农业生产对劳动力的需要，防止“只搞个人副业”的偏向。第三，将社员家庭小副业的主要项目，如家畜、家禽等，纳入生产计划。生产队已将各家各户饲养的家畜、家禽，作为商品性生产的任务，布置到个人。为了保证这种计划的完成，还拨出了一定数目的土地，让社员来种植饲料，另外在其他方面，如供应猪仔、精饲料和防疫等，公社和生产队也给予必要的帮助。这样，不仅保证了这部分副业在集体经济大发展中不被挤掉，而且通过具体帮助使它顺利发展。第四，坚决实行等价交换原则。生产队规定，社员的家肥，一律按质论价收购或者折合成劳动工分。社员们私养的家畜和家禽，种植的蔬菜，出售时优质优价，现金交易，谁经营的归谁得。这可以使社员减少不必要的顾虑，激发经营的积极性，无疑会有助于整个副业的发展。

当然，仅仅注意生产上的合理安排还是不够的，必须同时加强对社员的政治思想教育，要使得每个社员都懂得发展整个公社的和生产队的集体经济是大大增加社员收入的根本保证，是所有社员根本利益的所在，社员的家庭小副业必须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存在和发展。

四、副业在社员收入中的绝对产值会增加，比重会降低

从朋兴人民公社对集体经济与社员家庭小副业的处理和安排中可以看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只要正确安排，它们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解决的。

社员家庭小副业，在目前经济生活中占有一定地位，起着积极作用，应使它有所发展；但是它的发展趋势不同于集体经济。仍以所调查的几个生产小队的实际情形为例：

从以上的发展变化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种趋势，就是社员家庭小副业，在今后其绝对产值要有一定的增大，但其比重将逐渐降低。但集体经济充分发展起来之后，家庭小副业所占比重将更加缩小，虽然绝对数仍可能增大。

（这是笔者在武汉大学念书时，到湖北省汉川县（今汉川市）实习，与班上的祝文新、封绵初同学合写的调查研究报告，发表在1959年8月24日的《人民日报》。报告涉及的是农村经济发展的体制问题，强调了农村家庭小副业的重要地位和积极作用。在当时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条件下，只有农民的“家庭小副业”还保持了一些农村经济的生机和活力，对活跃农村经济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是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依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