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外居住(清华大学建筑规划景观设计教学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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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核心关注:特殊人群与另类居住

“体制外居住”顾名思义有两个关注点——“居住”和“体制外”,而这两点始终是以城市作为背景和载体的,因此,探索快速城镇化背景之下的特殊人群和另类居住是本课程的核心。

●现代城市的困境

追溯早期城市的起源,其实与“自发建筑”并无二致,都是人们根据生产关系逐渐聚集而成的,传统城市作为容纳形形色色人群和不同活动的载体,往往呈现出土地属性的模糊性和空间形态的混杂性等特征,形成鲜活丰富的独特魅力。然而,在现代主义城市规划思想的引导下,如果一味地将“科学”理念引入城市建设,城市功能被人为简单地划分,土地属性不再模糊,建筑严格地按照间距、退线、高度、形式甚至色彩进行控制,空间形态千篇一律,在实现健康生活美好初衷的同时,使原本的城市特色丧失殆尽。这种现象在中国快速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尤其突出,已经造成了千城一面的严重后果。

“体制外居住”希望学生们能直面现代城市的发展困境,建立积极全面的建筑观和城市观,从重新认识城市开始。

●什么是居住?

虽然“自发建筑”现象所蕴含的社会价值是多元的,但是其核心意义却在于居住问题,居住既是人类建筑起源的原始初衷,又是城市发展的基本动力和终极目标。可以说,作为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中国多年来一直为解决居住问题进行着不懈的努力,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人一张床”,到改革开放后的“一人一间房”,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房屋政策的改革和商品住宅的开发,人们的居住状况得到了极大改善。然而,前期住宅发展主要以量的增长为目标,对于使用对象多元化的关注则是近些年才刚刚开始起步的,如“土楼公社”、“胶囊公寓”等项目设定了特殊的使用对象,契合于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的能力和需要,其对于居住建筑发展的启发值得深思。

在清华大学建筑学专业教育中,居住建筑始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贯穿了本科到研究生的不同阶段,从一年级“我的房间”强调对空间尺度的理解,到二年级“别墅”强调建筑与环境关系的训练,进而到三年级“住区规划与住宅设计”讲授居住区规划方法与规范,力求从不同尺度和层面帮助学生建构系统的知识架构。反观多年的清华居住建筑教育,强调较多的是对于现代规划设计理念、相关国家规范与具体应用方法的传授,而对于不同使用对象的深入分析和研究则略显不足。

“体制外居住”作为清华大学居住建筑教育的重要补充环节,建立在前期教学的基础上,强化“以人为本”的理念,鼓励学生们从发现不同使用者入手,探索对于居住的真实需求,并寻找针对性的建筑解决方案。

●何为“体制外”?

“体制外”必然是相对于“体制内”而言的。在中国城镇化的进程中,作为“体制内”的政府主导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位,“体制内”的优势在于具有很强的执行力度,我国在改革开放以来城镇化发展之迅速令许多国家望尘莫及。然而,随着城镇化向深化阶段发展,高速演进背后的隐忧也逐渐显现。居住建筑领域千篇一律的小区、高昂的房价扼杀了低收入阶层对于家的梦想;以汽车为尺度的城市布局大大增加了对于交通的依赖,生活变成了似乎永远在路上的苦难奔波。同样,社会结构的变化也令人担忧,随着老旧社区的拆迁,积淀多年的邻里关系网络破裂,这对于注重“亲情”的中国社会的影响是深远的。反思引发上述现象的原因,在城市土地政策和住宅发展方面长期的单向式思维难辞其咎。过于纯粹的使用功能降低了土地的有效利用率,而单一的居住模式则在排斥不同阶层混合居住的同时抹杀了城市鲜活丰富的个性。

对于现代城市来说,居住问题的解决方法不可能是单一的。以较早推动公共住宅发展的中国香港地区为例,虽然香港政府多年以来大力规划建设以公屋为代表的福利性住房,但是据统计,仍有超过10%的人群选择条件极其恶劣的“笼屋”、“木屋”等居住,究其原因,除了价格因素以外,上班近便等其他理由也是使用者考量的重要内容。同样,在推进福利住房建设方面非常成功的新加坡,也依旧有部分低收入阶层选择毗邻的马来西亚柔佛州居住,原因是那里有更便宜的住宅类型。如同自然界存在生态平衡一样,城市人群同样存在社会平衡,重视和尊重不同人群的存在价值,认同需求的差异性,才能真正实现人人平等的社会理想。

“体制外居住”的研究对象是现有居住建设所很少关注的人群或难以解决的问题,希望学生们摆脱一味的主导式和主观式惯性思维,拓展城市发展和居住建设的新理念。

●“自发建筑”之建筑学价值

建筑的本源是什么,谁是城市的真正创造者,是建筑师吗?对于这个问题,身为建筑师的我们并没有自信回答“是”,的确,源于民间的自发建设才是建筑的真正起源,而城市的创造者归根结底是人民。随着近现代城市的发展,建筑师在城市建设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小至单体建筑、大至总体规划。然而,对比经过长期自然和历史积淀出来的传统城市,单纯由建筑师所构建的理想城市在完成早期空间营造的伟大创举之后,往往会出现漫长而痛苦的社会营造过程,巴西利亚如此,曾经热闹非凡的卫星城建设同样如此。究其原因,是在建筑师主观创造出来的现代城市中缺少了某些东西。

反观看似混乱的“自发建筑”,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天然的秩序——对于空间资源的最大化利用、接近极致的成本控制、利益制衡的乡约民俗,在一定程度上构成其发展的潜规则。特别是在建筑学层面,蕴于其间丰富的民间智慧和巧思无论如何是在现代建筑学教育中难以获得的。近年来,如何看待“自发建筑”的建筑学价值正在引发越来越多的关注。在中国大部分城市还在简单粗暴地大力铲除“城中村”、拆除“棚户区”的同时,以巴西里约热内卢、哥伦比亚麦德林为代表的南美城市在此领域进行了多元化的探索,他们以尊重既有环境为前提,针对性地解决“自发建筑”的核心困难,既有效改善了社会问题,又保护了原有的城市特色,探索出了一条“非常”的解决之路,值得我们借鉴。

对于已经过系统科学的建筑学专业培养的学生来说,转变思维方式、向“自发建筑”学习其实并非易事,每年本课程开设之初,均会面对新学生的同样质疑,“为什么要关注那些穷人?”、“破败的城中村到底有何价值?”……对此,我们觉得非常容易理解,毕竟优越的学习环境和单纯的人生经历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学生们的视野,而学会换位思考和摆脱妄自尊大的“理想主义”其实是迈向优秀建筑师的重要阶梯。

从本质上来说,“体制外居住”的指导教师是社会,虽然限于这是一门设计课程,需要提供具体的建筑学解决方案,但是在整个教学过程中有一点始终非常明确——帮助学生们深入理解社会生活,树立服务人民的人生观是本课程的核心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