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二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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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内经》理论构建中的杂家思想

杂家,列于诸子中,是很鲜明的一派,因为其是战国末至汉初兼采各家之学的综合学派。战国末期,经过激烈的社会变革,诸思想家纷纷出现,新兴地主阶级便要求政治上、思想上的统一。在此呼声之下,需要把各派思想相互融合混杂,互相取长补短,该学派正是迎合了战国末期这种学术文化融合的总趋势。“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是其显著的治学理念和学术特征,通过采集各家学术立场而独立为一家。胡适在其《中国中古思想史长编》中认为:“杂家是道家的前身,道家是杂家的新名。汉以前的道家可叫做杂家,秦以后的杂家应叫做道家。研究先秦汉之间的思想史的人,不可不认清这一件重要事实。”胡适之言极是,如春秋时期的《管子》,虽以法家思想为主,但也兼具后来的道家、名家、儒家理念。再如班固在秉承司马迁观点后认为,“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汉书·艺文志·诸子略》)。

杂家是战国后期出现的试图折中、杂糅诸子思想的学术流派,具有“兼儒墨,合名法”特点,其代表作是战国末期《吕氏春秋》和稍早于《内经》成书的《淮南子》。今人在详论杂家代表作《吕氏春秋》时说:“此书于孔子、曾子、庄子、墨子之言,伊尹、刘子之书无不采辑,不主一家,故内容庞杂。但已亡佚之先秦古籍如阴阳家、农家……之说,可由此考见一斑。”(《诸子通考》)

杂家兼采先秦诸子各家之说、兼收并蓄的学术立场对《内经》理论的形成有十分重要的借鉴作用,如果从先秦文化解读其中的医学内容时就不难发现,其生命科学知识的形成也是采用了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的学术态度和立场,因而使得其中所载的医学理论丰富多彩。例如有关生命活动进程的阶段划分就有两种方法:一种方法是以“男子八岁,女子七岁”为时间段进行划分(《素问·上古天真论》),另一种方法是无论男女都是以十岁为一个时间段予以划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及《灵枢·天年》)。两套方法各有各的理论依据,各有各的医学意义,因此《内经》以“兼收并蓄”的价值取向而一并予以应用。再如“治痿独取阳明”的治病方法,经文在肯定了“取阳明”是治痿重要方法的基础上,从导致“五脏气热”病理原因多样性的角度,明确了“取阳明”不是治疗痿病之仅有方法。应该针对不同类型的痿病患者,“各补其荥而通其俞,调其虚实,和其逆顺。筋脉骨肉,各以其时受月,则病已矣”(《素问·痿论》)。

至于其他疾病治疗方法的应用更是如此,原文认为地域有东西南北的不同,气候有寒热温凉之殊,生活在不同地域环境的人们,各有不同的体质,因而所患病证有很大的差异,不同的病证有不同的治疗手段,医生必须“杂合以治,各得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素问·异法方宜论》)。诸如此类即是对各有其理的不同观点予以博采众长的“兼收并蓄”价值取向的体现。至于杂家论著中的学术观点,《内经》原文更是信手拈来,为我所用,如将《吕氏春秋·尽数》的“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咸,五者充形而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悲、大哀,五者接神而生害矣。大寒、大热、大燥、大温、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而生害也。故凡养生,莫若知本,知本则疾无由生矣”稍加改造就直接引入《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等相关篇章之中,论述五味、五气、五色、五志所伤致病等相关的内容。

《吕氏春秋》反对用宗教迷信方法治病的立场也对《内经》有深刻的影响。如《素问》在“上(崇尚)卜筮祷祠,故疾病愈(更加)来”(《吕氏春秋·尽数》)的思想影响下,高扬反对迷信鬼神的旗帜,态度鲜明地表示“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素问·五脏别论》),“道无鬼神,独往独来”(《素问·宝命全形论》)。

《素问》还直接引用《淮南子》相关篇章的观点解释人与自然的关系及其对发病的影响。《淮南子》认为“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坐埃归焉”(《天文训》),而《素问》对其稍加改造,认为“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阴也……地不满东南,故东南方阳也”(《阴阳应象大论》)。至于“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此人与天地相应者也”可以说几乎全文援引于《淮南子》,于此可见杂家学术思想对《内经》理论构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