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肺体属金，肺形象钟，钟凭高而中空，最易感触，有叩之者则声作。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自外击之则鸣；劳欲情志，饮食炙煿之火，自内攻之则亦鸣。欲其不鸣，必先去其所以叩钟者，使徒取其钟磨之、涤之，其叩之者自若也，久之将声转嘶，而钟亦转损矣，治咳者可不省乎？大法风寒初袭，头痛鼻塞，发热恶寒而咳嗽者，用前胡、荆、防、苏叶等以散邪；既散而咳不止，用浮石、蛤壳、杏、贝等清肃肺气；汗多食少者，脾虚也，用异功散加桔梗、浮石等，补脾土以生肺金；中寒入里而咳者，用半夏、款冬、干姜等，温其中以去寒；暑气伤肺，口渴心烦溺赤者，山栀、丹皮、牛蒡、竹叶、通草、滑石等以清泄，重者即竹叶石膏[14]汤；痰湿胶结，干咳不爽者，枳、桔、蒌、贝、薏仁、茯苓、桑白皮等，以分理湿痰；燥气刑金，干咳无痰者，生地、蒌、贝、竹茹、浮石、黛蛤散等以清润，此皆外感之治法也。《咳论》曰：皮毛先受邪气，以从其合，其寒饮食入胃，上至于肺则肺寒，内外合邪，则为肺咳。又曰：五脏久咳，则移于六腑，　《内经》之意，本谓脏腑皆令人咳，特扼重在肺胃耳。能辨其内因、外因，不能辨其所中之经，则治犹未也。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乃风寒咳血，肺脏之本症也，治宜蒺藜、桑皮、紫菀、丹参、三七等，疏泄肺壅以止血；咳而两胁痛，不能转侧，属肝脏，宜郁金、瓜子、枳壳、青木香、紫、桔等，理气和络；咳而喉中如梗状，甚则咽肿喉痹，属心脏，宜甘、桔、马勃、黛蛤散、灯心、牛蒡等，清心降热；咳而右胁痛引肩背，甚则不可以动，动则咳剧，属脾脏，宜蒺藜、瓜络、紫菀、新绛、栝蒌、郁金等，以理脾和气；咳而腰背痛，甚则唾涎者，属肾脏，宜橘、半、款冬、苏子、牛膝、牡蛎、磁石等，安肺纳肾；咳而呕苦水者，属胆腑，宜紫菀、竹茹、橘、半、旋覆、赭石等，调和镇定；咳而遗溺者，属膀胱、小肠二腑，宜橘、贝、浮石、桔梗、通草等分理；咳而呕，呕甚则长虫出，属胃腑，宜橘、半、竹茹、苏子、赭石、乌梅、川椒，呕甚气逆，加吴萸、黄连；咳而失气，属大肠腑，宜桔梗、浮石、橘红、牡蛎、白术、白石脂等，安肺和腑；久咳不已，腹满不食，面目浮肿气逆，属三焦腑，宜六君、旋覆、代赭，倍加茯苓，安中润气，此总论内外因杂感之治也。如内伤症，七情气结，郁火上冲者，治以浮石、紫菀、香附汁、郁金汁、贝母、黑山栀、通草等；真阴不足，虚阳上亢，内热脉细数者，治以元参、干地黄、黛蛤散、山栀、贝母、牡蛎等；客邪混合，肺经生虚热者，佐以紫菀少许；病入虚损，或尸虫入肺，喉痒而咳者，更佐以月华丸。然而外感之咳，因于六淫之侵，但去其所侵而咳已可止。阴虚火炎者，必先补其阴，阴足而火始潜藏；气郁火升者，必先调其气，气和而火始敉平[15]，治法已非一端[16]矣。若内外合邪，本真凋丧，朝更夕变，补救不给，如虚损之咳，岂医者所能逆计其万全哉？读经者动曰：无实实，无虚虚，而治咳之失，则不失于虚虚，而多失于实实。微邪初中之时，本可轻剂解散，乃或言滋水清金，或言培土生金，以实为虚，自谓治本。未几而干咳痰红，潮热肉削，食减便溏，驯人虚损，不可救药。向令始先咳时，亟行疏解，虽本质不足，而外邪已清，即可渐图调理，亦岂至有意外之变？乃滋腻不应，继以酸敛，至于外内合邪，虽有洞见隐微者，亦欲清肃而不能虚实之分，始初可不详审耶？仲景叙咳嗽与痰饮同篇，明为咳多外邪之显证，今背仲景而别徇私见，又何足云知医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