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质问
叶枫再次从梦魇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刹那，周围无边的黑暗包围了过来
她全身无力，头发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
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依然骇然，心脏仿佛被紧紧地攥住了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梦中是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
墙上，地板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殷红殷红的鲜血
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中
眼睛就那样大睁着
看向她的方向
小小的她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
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记得那个高大的黑影将男孩拖行出门
在脚跨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这双眼睛她一辈子都记得
像鹰一般犀利的眼神，
看起来像一头嗜血的怪兽
转瞬间就将她的家毁灭得干干净净
也将她的幸福捏得粉碎
3岁时的回忆一直都被她刻意忘记
这在心理学上称之为PTSD
即创伤后应激障碍
指的是个体经历、目睹或早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死亡
或受到死亡威胁，或严重的受伤等情况时
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或持续出现的精神障碍
PTSD的核心症状有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创伤再体验症状
主要表现为患者的思维、记忆
或梦中反复不自主地涌现出与创伤相关的情景或内容
一种是回避和麻木类症状
主要表现为患者长期或持续性地极力回避与创伤有关的时间或情境，
甚至出现选择性遗忘，不能回忆起与创伤有关的事件情节
叶枫很明显就属于后者
这么多年了，她有时也梦见自己的爸爸妈妈
还有小武哥哥
那个从小就立志要娶她当媳妇的男孩
他们在她的梦里是如此的亲切和温暖
以至于她忽视了真实的现实
这么多年她一直生活在江家
江庆国和方霞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们从来都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对待
还有江皓文
一直宠着她，是很窝心的哥哥
所以她渐渐忘却了那些曾经的伤痛
在这个昏暗的，与世隔绝的狭小空间里
在这些被囚禁、被下药昏睡的这些天里
身体里的另外那部分痛苦的细胞突然被激活了
这种意识的突然觉醒让她感受更为刻骨铭心，炙心之痛
她试着动动手脚
感觉身体的力量在渐渐恢复
力量来源于那些曾经忘却的苦痛
来源于探寻真相的决心
“吱呀”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
叶枫闭上了眼睛
不用猜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自从上次将程少杰的身份揭穿以后
她一直思考每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程少杰的存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其实常常遇到他
有时在学校，有时在街道，有时在警察家属院的门口
有时是许璐或郭凯安排的聚会
他们总是匆匆相遇再匆匆分开
从未有过深入的交流
后来是在秦玉香家里和他的巧遇
还有受郭伟豪的邀请去慈济院看望孩子
他们的交流才多了一点
现在看来，那些巧遇，那些无心的邀请根本就是蓄意为之
还有许璐的失踪以及许璐的手机最后定位
恐怕也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吧
不可否认，在这之前叶枫对程少杰是有好感的
他安静，沉默，身上自带一种忧郁气质
对她一直都是离得远远地欣赏
就像一个诗人对田间小花的赞美
但不会把花粗暴地摘回家插在瓶子里只供自己欣赏
他对她的喜欢她也能感觉得到
可是她认为那是一个男人对女性正常的欣赏而已
是一种安全的喜欢
却不知温润清秀的外表下隐藏着疯狂的一面
“晓楓，你醒了吗？”依然是温和平静的声音
“嗯”叶枫睁开眼睛含糊地回答道
程少杰似乎很高兴，叶枫今天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
“你感觉怎样？我扶你起来坐会吧”说着坐到床边
动作轻柔地将枕头塞在叶枫背后
他的手一接触到叶枫便觉得滚烫无比
心跳更是快了好几拍
“你吃点东西吧，我刚做的瘦肉粥
你这几天都没进食了，吃点易消化的东西好一些”
说着从旁边桌子上端起一个小碗
程少杰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
轻轻地在碗里搅动
用嘴轻轻地吹着
他正准备将勺子喂给叶枫
叶枫的头往后一扬
他立即尴尬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我自己来吧”叶枫接过碗，
拿过勺子，开始吃起来
粥的温度刚刚好
散发出久违的食物的香气
她逼着自己把粥喝完
她要赶紧恢复体力，她更要查明当年爸妈惨死的真相
喝完了她接过程少杰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很平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少杰，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程少杰愣了一下，但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第一，锦程凶案中监控是不是你盗取并删除的？”
程少杰表示肯定，这种事情对于他这样的电脑高手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第二，你之前就认识秦玉香是吗？
所以那次我们在秦玉香家里见面是你安排好的是吗？”
程少杰眼睛盯着墙角，摇了摇头
“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她”
叶枫也不像去揭穿他，接着问道
“秦玉香和阮小妹互换是你和郭伟豪一起完成的对吧？
目的就是要栽赃嫁祸给郭凯是吗”
程少杰一直平静的脸换成了另一副面容
他的眼神炽烈而可怕
嘴角也勾了起来
不无嘲讽地说“看来我们的叶大美人还挺聪明的嘛
这些事情居然都被你推测出来了，还真是跟着你那个大教授学得不错”
接下来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怎么？连郭凯你也要心疼？
他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叶枫没有理会他的失态，
现在越能激怒程少杰就越能从失去理智的他这里得到真实的信息
“那秦玉香现在在哪里？他的女儿囡囡又在哪里？”
“哼------哈-------”程少杰冷笑了两声
“我可以告诉你，你确定要听吗？”
程少杰一边说着一边在狭窄的屋子里来回暴躁地走着
走到叶枫面前，他俯下身，右手捏着叶枫的下巴
狠戾地盯着她的眼睛，
故意放低声音，低沉的嗓音听起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们全都消失了，在一个你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找得到的地方”
叶枫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之前也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得知真相后还是会心惊胆战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哈哈，。。。。为什么。。。。。”
程少杰眼里有片刻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义父说得对，与其让她们这么辛苦地活着不如让她们痛快地结束”
接着用近乎梦呓的声音说道“每个人都不想过那种没有希望的日子。
秦玉香染上了毒瘾，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她还能怎么活？
囡囡没了妈妈又患了白血病，她还能怎么活？
我是在帮她们”
程少杰双手抚上叶枫单薄的肩头，眼里满是落寞和委屈
还有盈盈泪光“叶枫，你经历过这种绝望吗？”
叶枫虽然觉得他的逻辑完全不对，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被触动到，
一时间心情变得非常奇怪，五味杂陈
但她还是坚定地告诉他
“无论怎样，你终究是没有权利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也没有资格去决定别人的命运”
“呵----呵-----”程少杰几声冷哼，抱紧叶枫的肩头
用力地摇晃着“我！我告诉你！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处于这样的绝望当中！
你的好奇心为什么要那么强？你为什么要爱上白云川？
你为什么连看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说着颤抖着把叶枫箍进自己的怀里
带了哭音，像个孩子般委屈
“晓楓，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生命才有了希望
哪怕你不爱我，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你便好，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纯洁最美好的
我本不想这样对你，这样对你比杀了我都难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爱上白云川？
为什么白云川偏偏要喜欢你？”
叶枫使劲从程少杰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程少杰已经完全癫狂了
他的脸上此时充满了阴郁
眼神也暗得可怕
他边哭边笑，一时低语，一时咆哮
“现在好了，你的白马王子马上就要来陪你了
哈哈，看来义父算得真的很准，
只要你在这里，白云川就会乖乖地自己钻到陷阱里”
“你到底要把他怎样？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一提到白云川，叶枫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对白云川的担心
可是程少杰没有理她
反手关上石门离开了
房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昏暗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