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基础还在，再捡起来就行
签售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6点。
孙崎提议到二楼的咖啡馆吃饭。江晓芙犹犹豫豫地跟着他来到了二楼，慢慢坐下。这间世界连锁的咖啡厅，十几年了也不见有何磨损，一流的装修，一流的照明，一流的音响。
孙崎去找服务员点单，江晓芙便看着桌边那一堵贴满了便签纸的签名墙发呆。
“文学院古代文学系大三（1）班的苏明月，我好喜欢你啊！”
“希望和我的小龙女永远在一起！”
“暗恋一个离婚带娃的女子5年，该表白吗……”
“好喜欢音乐学院爱弹吉它的高冷小哥哥啊……”
“今天来学校的面试官好年轻，好帅！真想和他原地结婚。”
“快毕业了，希望下次带着孩子一起来。”
还有一些便签，上面写了古文，或者一些流行歌词：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还有些便签，上面画两颗叠在一起的爱心，然后画一柄“丘比特之箭”，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有的干脆只画一颗心，里面写着两个名字的。还有画猫猫狗狗的，非常学生气。
孙崎端了一些吃的来，套餐形式的，有牛排，有西兰花，有土豆泥，有汤，还有冰淇淋：
“上次看你微博，说很想念忘忧咖啡馆的牛排套餐，就自作主张给你点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份鸡肉套餐给你换。”
“我都可以。多少钱，我给你微信转账。”江晓芙淡淡地说，即使是在谈钱的时候，也有一种难言的优雅。
“不用。回头也送我一本签名书就行。”孙崎顿了一顿，又补充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到大二。”孙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微红的面颊却出卖了他。
只是，江晓芙还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见她机械地吃着端来的饭菜，眼光却是茫然，思绪早就飘回了6年前。
曾经，陆平原为她办了一年的会员，为的就是让她来这个咖啡馆的VIP厅阅读一些连图书馆都没有的孤本珍藏书籍。
那时陆平原出手阔绰，意气风发：
晓芙，你知道吗？我这人是非常喜欢挣钱的。在大一的时候我就创立了一qq群，花几个小时做了讲解视频，然后召集所有群友现场开会，承诺只卖Walkman的正品。从商家那里拿到授权，价格比在正品店铺那里便宜一点点。先收钱，再去批发商那里拿货送到他们宿舍。那时候我四个校区都跑，一个学期就挣了1万块。但这是我单枪匹马，成绩并不怎么样。
去年开学，我用小礼品在四个校区加了4000个新生的微信，又在新生中招了10个代理，还弄了个淘宝店铺，线上线下结合起来卖手机，比市场价便宜200一台。我向我的代理承诺，只要下单的留言中有备注他们的姓名，我就给他200块钱的提成。他们又对购买的人说，只要留言他们的名字，就返还给他们100的现金——短短一个月我就挣了10万块，卖了1000台手机。新生买到了比市场价便宜的手机，我和代理都挣到了钱，三赢。未来的商业应该就是这种模式。
挣小钱，靠的是个人努力，挣大钱就得靠智慧了，得想办法将资源整合起来，让别人为你所用。你想想，我就招了10个代理，就能给我带来10万的收入。我要是有100个代理、1000个代理，做什么不能挣大钱？现在，我又发现了新的商机，互联网金融！只要我有足够多的下线，将有1000倍以上的回报率！我把我这几年挣的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相信不出半年，我就能成为亿万富翁。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咖啡馆外的杏花开得正盛，陆平原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一转眼，他又从一个野心家转换成了一个深情的男人：
所以，江晓芙，你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反正咱们未来是要生孩子的，对吧？反正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要不，咱们明天就领证，领完证就办酒，办完酒买个精装房，到时候差不多孩子也出生了。22岁研究生毕业，一毕业就生孩子，多好啊！小学的时候你妈让你连跳三级，真是太明智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互联网了吗？还有钱办婚礼吗？还要买房子、生孩子，不会都让我来负担吧？而且，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到国外去了，孩子你也管不了。”
“亲爱的，我去国外那只是权宜之计，万一我互联网上挣了钱，我马上辞职回来陪你。我会在这两个月内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刚好你现在还不显肚子，一切刚刚好。”
“我觉得，这个孩子我不能要！现在才一个多月，直接药流就可以了。”
“江晓芙！”陆平原突然变得暴怒起来，脖子上扯出道道青筋：“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看我要出国了，你就不要我了，对吧？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这都是假的？还是说，你对我刚才的规划有意见？”
“一毕业就生孩子，这是毁灭，不是规划！”
“怎么？你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它还只是个小胚胎，就不是生命吗？我跟你说，如果你杀死我的孩子，我就杀了你全家，我说到做到！”
陆平原的眼中露出豺狼一般凶狠的光。这目光，她在两年前是见过的。
江晓芙有些害怕，却不肯让步：
“可是，等我真的把这孩子生下来，我的事业就完蛋了！我2岁起就开始学英语，是多难才拿到的资深翻译，你真的要用一个孩子毁灭我的所有吗？”
“你做翻译不是就为了钱吗？但你能挣的这些钱未来我完全可以给你！S城房价不贵，20万首付以后，每个月只要还1000，我父母同意出这个钱，也同意给你做饭带孩子，我未来还有工资可以给孩子买奶粉尿不湿，你还要怎么样？”
“都说一孕傻三年，万一我生下孩子以后专业退化，再也没能力挣那个钱了，怎么办？”
“你有这个基础，到时候重新捡起来，不就行了？”
”说得容易！同声翻译不比一般的职业，一天都不能停止训练的！”江晓芙说。
“那你就不要停止啊。也没人让你停下来，不是吗？”陆平原说。
“我的重点是我这段时间挣不到钱了，应该怎么办！”
“等孩子大点再出去挣不就好了！”
江晓芙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笑容，等孩子大点再去挣，说得轻松。怀孕生子对女人的消耗有多大，就是普通的工作孕产妇都不能胜任，更何况是同传这样高要求的工作！
轻轻松松就被一个男人毁掉了一切，江晓芙，你真是有够傻的。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掉进了汤里，发出“滴答”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