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男孩，还是仙人掌？

孙崎知道她难过，本不想做声，但他的笑点实在有些太低，居然没忍住。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江晓芙，你看你，汤才刚喝进去，就从你眼睛里掉出来了，难怪你光喝不胖啊……”

江晓芙擦了擦眼泪，也跟着笑了出来。心想，这个小男生，真不知道他是真没有眼力见儿，还是故意在搞笑。

但是，这样不好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之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当年再怎么委屈，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我之所答应参加90周年校庆，还带着《再见，青春》来母校签售，不就是为了与过去告别吗？

一直沉溺于过去的痛苦，对未来又有何益处？既然决定与过去告别，是不是应该去会会这个陆平原，亲口问问他当年有什么脸提离婚。

“孙崎，吃完饭以后，我还有些事情。这三天，谢谢你的接待。”江晓芙的意思，自然是吃完饭就散，可孙崎却赖着不想走：

“你是不是要去见陆平原？那你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啊。要不等他讲座结束以后再过去啊？”孙崎说。

“晚上刚好没其他安排。”江晓芙说，目光停留在他左耳外5厘米处的礼貌距离。

“那我陪你去。”孙崎说，见江晓芙想推辞，连忙向她摆摆手：“你先别着急拒绝！你想想看，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五年，你就不怕他啊？他可是威胁过要杀你全家的人！就王致中那样的身份，都敢对着你的脸扔书，你不怕陆平原对你做些什么啊？”

“放心。陆平原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敢对我做什么。你有那么多时间，不如去陪你女朋友。”江晓芙说。

“我没有女朋友。”孙崎说。

“是吗，像你这么少年老成的人，对同龄女生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居然没有女朋友？”

“我做事是比较老成，但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孙崎说。

“小朋友。”江晓芙说。

小朋友。本是说孙崎，却想到了自己。从初一开始就比同班同学要小3、4岁，班里同学都叫她小朋友。她无论如何也似乎融不进他们的圈子，只能埋头读书。

孙崎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将饭菜吞下去，开口抗议：“别叫我小朋友。我可是很成熟的。”

“是吗？又说感情上是白纸，又说自己很成熟，是不是挺矛盾？”

“感情经历多，就叫成熟吗？不成熟的人才会感情经历多。”

“是吗？这个想法挺独特的。”江晓芙似乎突然来了兴致，她快速地扫了一眼他的脸，心想，太帅了，我还是少看他比较好。

“就是因为不成熟，所以不懂得如何与喜欢的人相处啊。因为不懂得用正确的方法，感情就不会顺利，就容易分手。分手次数多了，感情经历自然就多了。”

江晓芙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牛排吃完，又喝了喝橙汁，说：“你这样说，还真是有点道理。”

“也就是说，成熟的人，不会轻易开始一段感情。一旦开始了，也是有能力守护好这份感情的。所以，成熟的人感情经历少，不成熟的人感情经历多。”

“那你来看看这组漫画。”江晓芙从手机里调出一组漫画：一共四张图。

第一张：男孩子追着一棵仙人掌。

第二张，男孩子流泪抱着仙人掌。

第三张，男孩沾着一身的刺黯然转身，身后是光溜溜的仙人掌。

第四张，另一个男孩抱着没有刺的仙人掌，露出了微笑。

“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是，仙人掌不成熟。但抱着带刺仙人掌的男孩成熟。但如果他一次又一次去抱仙人掌，这是不是可以说，成熟的人也会有很多次感情经历？”江晓芙说。

“成熟的男人会去抱一棵带刺的仙人掌吗？会让自己被仙人掌刺到？刺一次都不够，还不停地去抱？所以，你这图上的男孩和仙人掌都不成熟。所以，成熟的人感情经历少，不成熟的人感情经历多，没毛病。”

“你还真是会诡辩。”江晓芙用纸巾擦了擦嘴，又递给孙崎一张纸巾。

“那你说说看，你是男孩，还是仙人掌？”孙崎接过纸巾。

“我？还真没想过。”江晓芙说，“那你觉得，是男孩更受伤，还是仙人掌更受伤？”

“男孩吧？都被扎得一身的毛。不过，仙人掌也不好受，毛都被拔光了。”

孙崎说这些似乎很自然。悠闲地吃掉了鸡排饭套餐的最后一点土豆泥，满意地擦擦嘴。

抬头却见江晓芙在笑，便假意生气：“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你这个小P孩。”江晓芙说，眼睛里闪动的都是笑意。

还是跟小男孩相处比较轻松。小土豆，也是小男孩。到明年，小土豆应该要上小学了吧？

可她的印象中，小土豆也就是半岁的样子，当年负气出走，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土豆留下心理阴影呢？

“怎么又不说话？”孙崎问。

“我……想起了我的儿子小土豆。”江晓芙说，“对他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他是无辜的。”

“你啊，还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她带着我住在舅舅家里，给他们当保姆。我和舅舅的女儿一起长大，从来没觉得没有爸爸就怎样。因为我知道，我爸爸只是和妈妈合不来，但他们两人都爱我。

“等我长大以后，迟早要离开家庭，不可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从小就很独立，也从来不会想把他们重新捆绑在一起。现在你看看我，我像是有心理阴影的人吗？”

“不像。看上去比谁都开朗，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江晓芙说。

“当然不是装的，我装给谁看啊。我跟你说啊，小孩子可不需要父母的愧疚，他们需要的是父母的爱。

“我爸爸每年都会来给我过生日，平时也没少给我寄礼物，他从来都没有忘记我。我觉得有这些就够了。所以，即使你没有和小土豆见过面，只要他知道你总是惦记着他，也不至于有什么阴影，关键还是要看他身边的大人怎么引导。”

“真的是这样的吗？”江晓芙问。

“当……当然。”孙崎说，心里却在念：她终于看我的脸了，她终于看我的脸了……

江晓芙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江晓芙，别去看他，别去看他，你这个颜狗，你是吃过一次亏的，赶紧逃吧！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江晓芙拿起座位上的包说，“我走啦！你别跟着我。”

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向楼梯口。

“你等等我……”孙崎在身后追。他当然不会让江晓芙一个人去面对陆平原那个油腻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