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2 朱良春教授辨治类风湿关节炎—肾虚络痹,痰浊瘀阻证
查某,男,59岁,初诊2010年6月24日。
主诉:腕、膝关节疼痛2年,双臂酸痛1年,加重10天。
患者于2008年下半年开始出现腕、膝关节疼痛,伴局部发红、微肿、灼热,未予以特殊处理。2009年5月5日当地查:尿酸494µmol/L,经对症处理症状好转,当年9月开始患者出现双臂酸痛,双腕痛甚,致握拳欠利,畏寒明显,遂于2009年10月16日至苏州中医院查:ESR 17mm/h,RF 608IU/ml,抗“O”、CRP(-),考虑“RA”予以中药及白芍总苷等治疗至今,症情减而未已。近10天来患者双肩疼痛、畏寒喜暧加重,气交之变尤甚,有晨僵现象。今来求诊。近日纳可,便调,眠安。苔薄白,质淡红,脉细小弦。
查体:颈椎压痛(-),腰椎压痛(-),双下肢“4”字征(-),直腿抬高试验(-)。血常规正常,ESR 34mm/h。X线:①双手指、腕关节骨质未见异常;②颈椎病;③腰椎退行病变;④骶髂关节炎。RF 235.8IU/ml,CRP 17.4mg/L,Ig系列(-),ASO(-),CIC(-)。
中医诊断:①尪痹(肾虚络痹,痰浊瘀阻);②骨痹(肾虚络痹,痰浊瘀阻)。西医诊断:①类风湿关节炎;②骶髂关节炎;③颈椎病;④腰椎退行病变。
治则:益肾蠲痹通络。
首诊处理:①痹通汤,青风藤30g,穿山龙50g,拳参30g,忍冬藤30g,生黄芪30g,泽兰、泽泻各30g,补骨脂30g,骨碎补30g,鹿角片15g,葛根20g,宣木瓜20g,羌活10g,制川乌6g,川桂枝10g,凤凰衣8g,莪术8g,全蝎粉2.25g(分吞),蜈蚣粉2.25g(分吞)。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③朱氏温经蠲痛膏60贴,外用。④嘱睡低平松软枕头,保暖。
二诊(2010年7月29日):患者药后晨僵消失,关节已不感觉疼痛,双手指间关节压痛(±),苔薄白,质淡紫,脉细小弦。ESR 16mm/h,血常规正常。
处理:①上方制川乌加至10g,淡苁蓉30g,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
三诊(2010年9月4日):患者晨僵消失,唯双手拇指掌指关节酸胀,双臀部酸痛,肩关节遇冷酸胀,活动不受限,纳眠可,二便调,苔薄白,脉细。守原法继进。
处理:①上方加川续断20g,仙灵脾15g。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③蝎蚣胶囊,每粒0.3g,每次1.5g,每日3次,口服。
四诊(2010年10月07日):患者自述药后臀部酸痛已释,双拇指仍稍有酸胀,刻下:右肩酸痛,劳累后加重,纳眠可,二便调,苔薄白,脉细。
处理:①守法继治上方加生白芍20g,30剂。②中成药同前。
五诊(2010年11月10日):患者药后症情较首诊好转,唯双拇指掌指酸胀未已,近半月来稍有双膝关节酸痛,活动可,纳眠可,二便调,苔薄黄根微腻,脉细弦。相关检查:ESR 7mm/h,RF 173IU/ml,CRP正常。分析:药既获效,率由旧章。
处理:①痹通汤,青风藤30g,穿山龙50g,拳参30g,忍冬藤30g,补骨脂30g,骨碎补30g,鹿角片15g,生黄芪30g,泽兰、泽泻各30g,凤凰衣8g,莪术8g,制川乌10g,川桂枝10g,生白芍30g。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③蝎蚣胶囊,每粒0.3g,每次1.5g,每日3次,口服。
六诊(2010年12月16日):患者药后关节疼痛渐平,偶感右肩部酸痛,苔薄腻微黄,质淡红,脉细小弦。续当原法出入。补述:有过敏性鼻炎病史。
处理:①上方加苍耳子15g,鱼腥草30g,辛夷花10g,金荞麦50g。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③蝎蚣胶囊,每粒0.3g,每次1.5g,每日3次,口服。④咳喘胶囊,每粒0.3g,每次3粒,每日3次,口服。
七诊(2011年1月14日):患者服药后关节已无疼痛,鼻涕减少,唯咽部有异物感,查见咽部红肿。苔薄微白腻,质淡红,脉细小弦。
八诊(2011年4月14日):患者药后症情平稳,基本无疼痛发作,唯肩背部、膝部稍有酸痛,复查:RF 181IU/ml,CRP 13.6mg/L,纳可,便调,多梦,苔薄白脉弦。原法继进。
九诊(2011年6月15日):患者病情一直平稳,近日阴雨天气多变,再感觉肩、膝、髋、双手掌指关节酸楚不适,畏寒,得温舒,盗汗,口干多饮,纳眠佳,二便调,舌淡红,苔薄中根稍腻,中有裂纹,脉细小弦。朱师会诊考虑:经脉痹阻已久,服药后有好转,但气候变化引致本症再发,前法继进。
处理:①痹通汤加穿山龙50g,仙灵脾20g,生地、熟地各15g,煅牡蛎30g,浮小麦30g,瘪桃干20g,制南星30g。30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每粒4g,每日3次,口服。③蝎蚣胶囊,每粒0.3g,每次1.5g,每日3次,口服。
患者病情稳定好转,随访情况良好。
【按语】
此案例治以“温肾壮督,通络止痛”是朱师一贯提倡的“辨证与辨病相结合”在临床应用的具体体现。
【诊治思路】
本案患者,整体病机为肾督亏虚、寒湿内阻,故“益肾蠲痹通络”为治本之法。全程以痹通汤加减,如制川乌、川桂枝、补骨脂、骨碎补、鹿角片温通肾督,以生黄芪、葛根、宣木瓜、泽兰、泽泻、羌活益气舒络利关节,全蝎、蜈蚣钻髓搜剔,青风藤、穿山龙、拳参、忍冬藤为解郁通络,凤凰衣、莪术护胃止疡;兼以浓缩益肾蠲痹丸口服协治,温肾壮督、通络止痛贯穿始终。
【朱师经验】
朱师继承章次公先生“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学术思想,最早提出“辨证与辨病论治相结合”,认为辨证论治与辨病论治各有所长,辨证论治是中医学的整体观和临床特点,但如果仅凭辨证,不考虑辨病,在治疗中若仅是针对阴阳、寒热、虚实、气血、表里用药,没有针对具体的“病”用药,有些疾病效果并不明显。应当在“融会新知”的思想指导下,在辨证论治的同时,选择有针对性的“专药”治疗“专病”,不失为一种全面的方法。
例如,朱师认为痹证的整体病机为肾督阳虚失煦、痹阻不通,具体病因则有寒、痰、湿、瘀不同,局部则有上肢、下肢、关节、皮肤肌腠的区别,用药宜在性味归经基础而有所区别。整体用药以温肾壮督为根本,用附子、桂枝、仙灵脾、熟地黄、补骨脂、骨碎补、鹿角片(霜)、桑寄生、独活等;在充分固护正气的基础上,上肢痛可加葛根、宣木瓜,羌活;腰及下肢痛加川续断;关节肿胀明显加白芥子、半夏、泽兰、泽泻、苍术、白术、茯苓、萆薢。另外,区别寒、风、湿各自偏重而用药:如寒甚则乌头、附子、桂枝用量加大,瘀阻甚则桃仁、红花偏多,风盛则用钻地风、防风等,湿盛明显则以薏苡仁、苍术、白术等。朱师进一步指出:大多数情况下,痹证患者风寒湿的区别并不明显,协同发病为多,祛风散寒化湿参伍同用多见。虫类药因其具有草木所不能比拟的“搜剔钻透”之性,为辨证痹证的必用。
【跟诊体会】
笔者体会:痹证病因兼夹为患,病变的具体部位并没有严格的区分,只是观临床治痹证的其他医家,动辄大剂草木温通,有毒无毒暂且不谈,倘若辨识加用虫类药,充分发挥其开闭解结之力,何须草木大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