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亲疏（一）
好久没有重复的梦境，竹林中的那个少年，那阵嬉笑。那个保护我的人，好像拿着铺子的点心，
“来，小若。”
“爹。”
“小若乖，我们去看看你母亲。”
“好。”我跑在前面，忽然回过头，院子里空无一人，我到处跑着。想喊出声，又喊不出，我睁开眼，抱着被子心慌了好一阵。好像我记忆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愈发清晰，反倒让我害怕。
二娘出事的消息很快散播出去，此时让连家曝光在众人眼下，大娘家中就算是权势倾城，那也得堵得住悠悠众口。若是她此时再有所动作，连家出事，三人成虎，就算她不畏惧，总要顾及父亲的商途，连家的荣耀。只要为二娘争取到时间，就有机会救过来。
之后借着登门的拜访的商贾、访客来的时候，正好让薛飞上门帮着二娘化解虎杖的药性，父亲为了不将事情传扬的更严重，直接让薛飞到二娘院子治疗总算是清醒过来。
我带着墨儿去了二娘的院子，二姐几天不见孩子，抱着墨儿到二娘面前，
“母亲，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二娘虽然醒转，但身子仍然虚弱的很，靠在两个枕头上，伸了右手。我接过孩子，二姐坐到她身边，俯过身。
“倾儿，怎么哭了？”二娘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着，她抬眼看了我，“穆清……”
“二娘，你刚醒过来，还是要多休息。”
“对……娘，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会儿。”
二娘摇了摇头，咳嗽两声，琳琅倒了水端过来。
“我没事……倾儿，我是怎么好的？”
二姐支开了其他的丫鬟，她看了看阿夏，我知道她的顾虑，
“二娘放心，这丫头现在精灵的很，知道装聋作哑了。”
“娘，这次可是多亏了小妹，要不是她，墨儿恐怕，都遭遇不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能在让墨儿待在府里……咳咳……你带着她回沈家吧，我没事了。”
“你放心，这些日子，都是小妹帮我照顾墨儿的，她还把林妈找回来，等到大姐回去，就跟着一起送墨儿回沈家。”
“穆清是要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带着个孩子，有损她的清誉。你还是……咳咳……咳……还是……回去吧。以后你好生带着墨儿，不要再回来了，你和墨儿能平安无事便好。如今你已嫁人，不能在总是跑回娘家，让外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沈家？到时……你婆母也会心生芥蒂，但是只要墨儿好好的，她总是要念在这长孙的情分，待你宽厚些。”二娘此话一出，我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告诉她事情的缘由，看来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母亲，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出这件事……”
“没有！不过就是不小心染了风寒，没有放在心上，严重了些……你快些回去吧。”二娘偏了头，闷不做声。
“母亲……”我碰了碰二姐的手臂，她转过身，见我摇头，“那我先出去，母亲先休息，若是这两日病情见好，我很快就回沈家。”
我把墨儿放下来，他跑到床边，
“外祖母，外祖母，你是不高兴了吗？”
二娘总归是架不过这孩子的软磨硬泡，态度有些缓和，我和二姐出了卧房，
“二娘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危，难免执拗些，其实这些事她都是心知肚明。孟家祖母要来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别看她现下如此，心里应该还是希望她老人家能为她撑腰的。也只得如此，大娘才会消了念头，最起码这三两年的安生，还有其他的机会。”
传话的丫鬟进来，
“二小姐，夫人知道二太太醒了，特地过来看看太太。”
我和二姐起身，大娘带着凝瑛姑姑进来。
“穆清也在呢……”她四下看了看，“这墨儿呢，听凝瑛说，这些天，都是你带着这孩子。”
“在里边陪着二娘呢，听说二娘醒过来了，我就带着墨儿过来看看。”
“是吗？这孩子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怎么能方便养病呢，正好明日淮玥要回去了，就直接把墨儿送回去吧。”
“那明早我带着墨儿跟大姐一同回去，二姐最近照顾二娘，也有些面色憔悴，正好休养两天。我这不是已经说了亲，大姐有身子，这小孩子毛手毛脚，万一碰着大姐的肚子，就不好了。就让朱妈照顾大姐，我带些礼物就当是拜访沈家长辈。这些日子，沈家为了我们家中事务颇费心力，大姐二姐本就是沈家的媳妇，哥哥和父亲平日里又忙着。当初大娘让我去昌南的时候，也是为家中分忧，我虽不能出什么大力，这送些得当的礼物，拜访长辈，也算是尽尽心意。”
“瞧瞧……”她围着我转了转，“我们家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穆清啊，这两天外面风言风语的，你有没有听说？”
“多少有听到府里的丫头说长道短的，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话，打发时间。穆清一走一过就忘了，母亲向来是睿智宽厚，流言止于智者，应该……不会相信那些话吧。”我转过身，笑着面对她，她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我，忽然笑了。
“好了好了，这本就是来看雯华的，何必为了那些散播闲言碎语的下作胚子，浪费时间。不过你呀，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分寸。眼看着要成亲了，这两日上门的访客也多，我可不想听见外人对我们连家的小姐说长道短，有损清誉。瑾瑜这孩子，对你的心思可是重的很。他那个姨太太，听说是昌南有名的美人儿，他都没有如此费心，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
“穆清知道，只要把墨儿安安全全的交到沈家，自然速去速回。有劳母亲费心，那穆清就先回去了，既然二娘的身子见好了，就让墨儿好好陪陪她。”
大娘点了点头，我便带着阿夏回了玉笙居，让林妈到丝厢阁照顾墨儿。
次日一早，早膳过后，我直接带着墨儿，乘车回沈家。沈家从前是扬州的商人，后来不知是何缘由，留在了德化，生意也转到这边。我抱着墨儿靠在窗边，他盯着不远处的宅子，抬起手来指着，
“外公……”
我这才注意到，应该是已经到了，只是没想到这错落的红砖厝中间，诺大的石雕门楼，横仿上双狮戏球雕饰，柱两侧配有抱鼓石。和我在昌南看到的院子极为相似，我在德化长大，这徽式的宅院，见过最不同寻常的，就是昌南的栾秀阁。
沈家的门口守着十几个丫鬟还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应该是有些资历的姑姑之类。
墨儿下了车，站在前面的姑姑紧跟着过来，
“小少爷，小心点儿。您是……”
“梅姨，这是我家小妹，特地护送小少爷回来的。”
“大姐说笑了，这不是担心这孩子吵闹，影响大姐安胎。正巧带了些礼物，想拜访一下长辈。”
“原来是三小姐，快请进，老爷和夫人正在正堂中坐着呢。”
进了院子，绕过照壁，进了里面的四合院，两个长辈坐在上座，有说有笑。
“老爷，少夫人和小少爷回来了。”梅姨牵着墨儿，墨儿跑到沈家老爷身前。
“来，让祖父看看，这好一阵子不见，都快忘了这孩子什么样了，老糊涂了。”沈老爷抱着墨儿，喜笑颜开。
“这是……”老夫人看了看我，问梅姨。沈老爷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我，他放下孩子，仔细的
打量我。
“这是连家的三小姐，这不是少夫人有了身子，二小姐的母亲生了病，三小姐特意送了小少爷回来的，还带了许多的礼物。”
“穆清不知道伯父伯母喜欢什么，没有提前知会就上门，实在唐突了，还望见谅。”
“少夫人呢？”老夫人放下手上的茶盏。
“少夫人说是坐车身子不适，所以就先回房了。”
“身子不适……”她笑了笑，见我站在一旁，“穆清快坐吧，怎么还站着。”
“谢谢伯母。”
沈家老爷将墨儿交给了梅姨，我同二位长辈入座，小丫鬟走过来，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皓尘，快过来。”
“父亲，母亲。”沈谦坐在对面的位置。
“这是连家三太太的幺女，你的妻妹，穆清。”
我点了点头，想来上回的见面还是在姐姐婚宴的时候，大娘的寿宴上，沈家老爷和沈谦都在外忙生意。
“我方才回来，听说是穆清带回了墨儿，淮倾还在照顾她母亲，不知太太的病情可有好转？”
“二娘的身子恢复不少了，前两天染了风寒，可能是赶上这段时间天气变化频繁，就有些发烧昏睡。不过我出来的前一天，人就清醒了，这两天活动活动身子，加上药汤调理，不日即可痊愈。”
“是吗？这前两天，听说二太太病的突然，还挺严重的，淮倾孝心一片，寿宴后就直接带着孩子留在了娘家，还特地打来电话。这孩子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若不是这家里大小的事务都要我盯着，我早就过去看看了。淮玥如今有了身子，本来还想着我能得空享享清福，这当初淮倾怀着墨儿的时候，我还交代着，有了身子，就不用总是过来看我。她一直到了肚子不方便活动的时候，我硬是找静姝看着她，这才少来了两回。她这才两个月不到，倒是紧着自己的身子。适才进来时，若不是丫鬟说了一声，我还以为人走丢了呢。”
太太过世，一直到前几年，才续弦。这新的沈夫人说是和从前的性子整个反差，说话办事，向来是利落的。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还听说当初本就对二姐这个准儿媳相中的很，倒是大姐，到了这婆家，也没有因为是连家的嫡女占上什么便宜。
“我都差些忘了，二姐说只要二娘好些了，她便回府，望夫家宽心。”
“瞧瞧，我就知道。”
“二姐跟穆清说过，伯父伯母鹣鲽情深，共同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如今沈哥哥也是一路顺遂，家中可谓是三世同堂，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