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评爱德华·萨克维尔—韦斯特的《拯救》限量版，由亨利·莫尔绘制插画[125]

电台节目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读的。萨克维尔先生为《拯救》所写的序文（或“导言”，因为他喜欢这么说）比这出剧本身更值得一读。这出广播剧确实有几个章节很有阅读的价值，而且关于“音效”和消音的指引有技术上的趣味性，但是，任何没有听过实际播出的人会从“导言”里获益更多，它严肃地探讨了此前还没有进行过讨论的广播剧的可能性和尚未解决的难题。

《拯救》分两部分播出，每一部分用时二十五分钟，是《奥德赛》最后几章的戏剧化版本，进行了很多改动以赋予它情节剧的效果。有几段插曲是诗歌，还有几段插曲用日常俚语写成，它用的是高度风格化的语言，游走于诗歌的边缘，而且一直有音乐在伴奏。第一幕描写了佩内洛普遭到追求者的逼迫，第二幕的高潮是奥德修斯获得胜利。它最大程度地遵循严格的戏剧体裁，沉闷的旁白被取消了，他的位置由诗人斐弥俄斯和雅典娜女神代替，他们在剧情中会进行必要的解释。

你得听一听这出广播剧才会知道它的播出效果如何，但即使你在阅读文本时，你也会提出一两点反对意见。首先，《奥德赛》适不适合被改编成舞台剧。作为一种人们所不熟悉的艺术形式，或许选择听众已经知道的故事会比较明智，但麦克风所体现的一个事实是，有些故事要比其它故事更加具有表现力。比方说，在这部戏里，奥德修斯用他的弓箭将追随者射死就不能很好地呈现。它只能由欧迈俄斯向斐弥俄斯间接地描述。而且，很遗憾的是，像这样一出严肃的作品弥漫着官方宣传的味道，即使只是很轻微地。被追随者们占领的伊萨卡被比拟为被德国人占领的希腊，虽然没有紧紧地扣住这一主题，但在第二幕里明确地提到了。甚至有一处地方似乎将奥德修斯与希腊国王乔治二世等同起来。

在“导言”里，萨克维尔谈论的主要是音乐伴奏的问题，但他还说到了关于广播剧的几个有趣的基本问题。他指出广播剧复兴了独白（在现实舞台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忍受），而且在时间和空间上比电影更方便。另一方面，任何广播剧如果使用超过两到三个声音，就会让听众觉得很难理解剧情以及到底是谁在和谁说话，这个难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通常的做法是安排一个叙述者，但这会破坏戏剧效果，或使得角色说出解释性的话语，可能使得情节没有那么精彩，而且要让它们听起来可信的话必须写得很有技巧。

但是，这些问题并没有得到深入的研究。基本的原因是，和几乎所有国家一样，英国的电台被垄断了。节目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英国广播公司，但所有的节目内容，从“漫画”到“希伯特新闻”，都有严格的长度限制。显然，没有多少时间安排给“高雅的”节目，因为大部分听众并不喜欢，而由于英国广播公司是一个半官方的组织，总是会受到爱管闲事的人的干预，他们只要一听到有节目听起来太难懂就会提出抗议。而且还有金钱上的困难。一出广播剧的制作要花很多钱——《拯救》里有三十多个配音，一定得花费好几百英镑——而且它只播出一次，最多两到三次。因此，它不可能进行精心排练——事实上，要让配音演员记住他们的台词是不可能的，而要给创作者一笔钱，足以让他花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专心写剧本也是不可能的。这些条件都不利于实验性的工作。

与此同时，看到广播剧被印成书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而且用的是高质量的纸张。如果它们以印刷品的形式存在，它们将更有可能复兴。如果电台节目能够播放不止一次成为常态，那些剧作家将会更加严肃地对待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