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端午节（1）

《九成宫碑》买回来的第二天，就是端午节。

离家已经一个星期多了，青木自初中就开始住校，对想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她还是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妈妈知道她一直在上课，所以一向不会主动打电话联系她，那么就只有她抽时间打给她了。

那个时候青木已经有了一部半旧的触屏手机，是小姨要换新手机，所以就把旧的送给了她，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快的像做梦，才不过四五年前的东西，如今看起来也已经老掉牙了。

电话很快打通了：“咋了有事么？”

妈妈的语气很严肃紧张，好像她一打电话就是要出事一样。

“没事，我就是想和您说说话，你有事吗？”

“哦，哈哈，没有。啊，这会儿下课了？”

“嗯，下课了。”

“吃饭了吗？”

“刚吃完。”

“在那儿还行吗？”

“行，挺好的。我们老师还夸我，说我省心，什么东西都只说一遍就好了，她还说我写的字很有质感。今天上午我们第一次临摹，我一看书就知道怎么写，老师还没讲，我就知道学过的东西该怎么用，我觉得我学这些比别人要轻松好多，也要快好多，但其实我好像也不是很有天分，只是练的时候想的比别人多，老师说过的问题，会一直在我心头转来转去，别人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字拿去给老师看，又或者每写一张都要拿给老师看。就那些问题，练一张是根本改不掉的，要写很多很多才能改掉，所以这样经常上一张的问题还没有改掉，下一张又会出新的问题，老师还批评过这两种行为。我倒是都没犯过，只要是老师说过的问题，我每一次都改的很认真，不只是要练会了，还要练熟了才给她看，每一次都能给她一些惊喜。妈，我觉得我学这个好像比别人主动好多。”

里面的妈妈笑了笑说：“别人是为了考大学，你是因为喜欢嘛。你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的嘛，可惜那个时候我们没条件去学，甚至连个画笔也没给你买过，连张白纸也舍不得给你用，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跟拿着小棍在院子的土地上画画，一画就是一院子……”

青木听到这里，心里陡然觉得有些发酸。为了一句“我喜欢”，她赌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她想起这一路上别人对她的不解，她没有恨，只是觉得很委屈。在那个抗争的过程中，亲人都变成了敌人，他们阻拦她，不准她做她想做的事，她追梦之路上的第一道障碍，是她最亲的人。战，则骨肉相残；不战，则一生碌碌。和父母抗争的日子，是她二十年来最难过，最无助，也是最艰难的日子。

好在，好在她最后找到了一条路，解决了这么一个问题，她和父母，都各退了一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当妈妈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青木终于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他们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终于，她可以不用把他们当做敌人。

“啊，对了，今天是端午，有没有吃什么好吃的？”

“今天晚上我们没有课，学校组织我们包粽子，但是书法生人太少，所以就没有去，他们美术生去包了，今晚我们有晚会，校长说晚会的时候会把他们包好的粽子都煮了，晚会结束之后给我们发，我们直接吃现成的就好了。”

“呦！那你们倒是捡了个便宜。”

青木和妈妈都“咯咯”地笑了，笑完，电话的这头和那头是长达一分钟的寂静，两个人都没话好说了。

“那我就先挂了。”青木说。

“好，你忙你的吧。”

挂了电话，青木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问，比如爸爸这次打工去了哪里，妹妹在家里有没有事，家里活忙不忙，就算不问这些，她也该跟她多聊聊天啊，爸爸出去了，妹妹上初中，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算了，挂了就挂了吧！”青木自言自语地走回了教室。

虽然都身在他乡，但同学们热情澎湃，孙一航还在对着打印下来的歌词哼唱，这是今晚书法班要献给同学们的节目。因为人太少，又实在是没有别的才艺，只能来上一首合唱，聊表心意。

这次准备的歌曲是当年令他们所有人都感慨万千的《BJ东路的日子》。那些年青木没有时间上网，并不了解这首歌的故事，只是知道自己初中的时候听过，高中的时候还听过，好像很多同学都很喜欢，现在来到了这里，他们都来自本省不同的地方，但是当昨天选歌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就挑中了这首。

“我看就这个最好，原唱就不是专业的歌手，专业的歌手反而唱不出这首歌的神韵来，要的就是像咱们这样似的一帮乌合之众才好呢，真的，要的就是……就是……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你们能明白吗？”程浩装模作样，夸大其辞，他说到那个“这样”的时候，手舞足蹈比比划划，仿佛是这首歌合适得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似的。

卢小天白他一眼说：“你倒是说清楚是那种感觉啊，让你装，装的没词了吧！”

“我不是装，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咱们初中毕业唱的就是这首歌啊，关键是，你们挑的那一堆歌里头，我只会这一首……”程浩一说完，大家一片哄笑，程浩不愿露怯，赶紧接着说：“这首歌好听又好唱，还可以煽情，你忘了，初中毕业的时候很多人都唱哭了，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横流的，当时那状况，哎呀，你们是没见到啊，那场面那叫一个惨啊……”

“行了行了，别丢人了，感动就感动了，怎么让你一说就变味儿了呢！”小天赶紧打断他。

浦老师狡黠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歌没问题，虽然是毕业季唱更合适，但你们现在也高三了，日子过的很快，提前感受一下毕业，先心酸一把，也能更好地珍惜现在。再说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毕业，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只是这一次阵势更大一点而已，聚聚散散的也有很多次了，对于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我们就算是用这首歌来帮我们回忆，即将到来的我们就用这首歌来迎接吧。咱们现在呢主要是时间不多了，还有像浩子这样五音不全，唱歌全靠吼的，虽然说今天晚上的晚会大概只有两百来人，但是咱们作为书法班的代表也不能太不行啊。我倒是觉得程浩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唱的不好，能煽情也好啊，这样吧，我先来问问，熟悉这首歌记得住旋律的有多少人？”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于是这首歌就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