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岂曰无衣

在君玉门的后堂处，几只鸟儿在三座墓碑之间来回跳动，它们头顶上有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使得这片大地陷入了短暂的阴暗，几只小鸟歇息完毕后随即展翅飞去，留下了这两新一旧三座墓碑。碑上分别刻着，“恩师姜期之墓”，“恩师姜巍之墓”，“仁弟卫诚之墓”。

在三座墓前的土地上还分别插着玉，古，重三柄利剑。

那日大战结束后，姜巍前辈因身受重伤已然奄奄一息，他在最后时分并未和徒弟一同返回武宗府中，而是吩咐剪云将其带到了君玉门姜期的墓前。

姜巍在生命的最后一时忽然回光返照，他再次握紧了那把久经沧桑的古剑，于姜期墓前一边奋力舞动一边喃喃地念着此生的那些波澜壮阔。当这一套剑法舞完之时，姜巍亦气绝力尽，倒在了姜期墓旁。

剪云等人遵照师父遗命，将这位“武剑之宗”葬在了其旧友“文剑之宗”的墓旁，事后剪云师兄并未多做停留，他在姜巍墓前磕过头后就带着其他几位师弟返回了武宗的故居。

在走之前，剪云来向此时君玉门唯一的主人东方林告别，由于卫诚的死让这个可怜的少年陷入了无限的消沉与自责之中，在他看来全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师弟们步入了险地，而危险来临时自己却没有能力能保护好他们。

最终能让剪云安心离去乃是因为此时的东方林并不是一个人，曾在千剑大会之时心思缜密的剪云就发现东方林对武林盟主的女儿似乎很是痴情，而在他多次于危难之间对小衿挺身相救后，这位女孩终于在东方林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留在了他的身边。

虽然南宫衿的父亲也受了很重的伤，但她最终还是选择跟着东方林来到了君玉门，南宫弘也对女儿的做法很是赞同，他还叮嘱小衿一定要照顾好这个消沉的少年。

小衿自幼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很少干过什么粗活，如今照料起人来相比君玉门另一位女主人小斯自然是差了许多，不过南宫衿并未因此抱怨或放弃，反而更加细心地操持起这里的一切。

在这些日子中东方林能感到二人之间的情愫还只是基于朋友的关系，不过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若是没有南宫衿的陪伴，自己不知会颓唐到何种地步。

数日之后，东方林的精神已稍稍好了一些，在他看来同样是失去了师父与三名师弟，剪云师兄却要比自己坚强得多，现在就算是为了每日辛苦照料自己的小衿，也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

东方林缓缓推开屋门，只见一位纯洁素丽的女孩正坐在大堂的长椅上，她一边拖着下巴一边微笑逗着落在院内的几只雀鸟。

在多少个梦境之中，东方林曾无数次梦到过这般场景，每日醒来都能看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她在闲暇之余会去君玉门的大堂与院落中小憩玩耍，待夜幕降临时亦可远离凡尘喧嚣去往后山那与世无争的紫瑰洞府。

没一会儿，小衿也注意到了缓步走出的东方林，她起身回头说道：“你还好吗，我看你精神好像好了许多。”

东方林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多了，这几日多谢你陪在我身边。”

小衿也笑了，她先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清晨时分有人送来了些新鲜瓜果，我去洗两个，你要吃吗？”

东方林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小衿身上，经她一说才发现在桌子上放着不少的零嘴生果，他抬头问道：“是武林中那些朋友送的吗？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小衿听后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江湖中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来过，这些都是挨着咱们近的邻居送来的。大家看到你们出去的时候是五个人，这次回来却只剩你一个，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猜出来你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磨难，大伙家里也没什么其他东西所以就送来了这些瓜果。想不到我幼时从书院离开后萍水乡的乡民还是这么好。”

说罢东方林又陷入了一阵沉吟，这不仅是因为兄弟的悲伤离去和大伙的关切暖意，更是因为江湖上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大事却再也没有敢与归魂殿抗衡的力量，只怕卫诚的死会是白白离去，归魂殿下一次的血洗武林也只会为时不远了。

和深思熟虑的东方林不同，他对面的小衿却是目光飘忽，眼珠乱转，好像是隐瞒了什么。

其实小衿只说了一半的话，邻居们在送来瓜果时其中的孙阿婆一眼就认出了幼时曾在这里待过的小衿。数月前游子时带回了刘斯，邻居们就以为君玉门的老二讨了老婆，如此东方林又和这样一个美人儿一起回来，二人还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孙阿婆当即便拍手叫好并称七八年前就觉得这两个娃娃甚是般配。

小衿也不好细说什么，只能连连强笑送走了这些热心的邻居。

东方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觉小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问：“小衿，你怎么了？”

南宫衿急忙摆手，说：“呃，没事，我先去把这些果子洗了，你坐着等我就好。”

东方林快走两步，说道：“小衿你从小就是南宫盟主的掌上明珠，来到这里已让你辛苦了几日，这些事情我来就好。”

南宫衿回身将东方林按在了长椅上，笑道：“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了相比你对我的付出而言，我做的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此时天空虽然还被乌云笼罩着很是阴暗，但小衿如沐春风的一笑却令东方林倍感轻松，他就如同小衿所交代的一般稳稳坐在这里等着这个女孩回来。

东方林望着院内的香炉和不断焚起的烟雾一时间陷入了这片宁静无法自拔，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很自私的想法，他欲把江湖种种皆抛之脑后，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只希望能和小衿就这样平平谈谈地在这片世外桃源生活一世，然而东方林明白这仅仅是个想法而已，现实和他本人都不能允许这种想法在此时美梦成真，游子时还在魔殿之中，卫诚更不能白白死去，这一切都还需要他去做。

正当东方林对于前方之路怅然若失的时候，忽然从君玉门外传来了一声南宫衿的惊慌失叫，东方林如坠深渊，他的四肢还未接到大脑指令便迅速窜了出去。

在君玉门外，小衿望着前方瞪大了眼睛，她手中的几枚瓜果也不慎跌下，在地上来回翻滚。

东方林在霎时之间赶到了小衿的面前，但眼前所发生的场景却也使得他和小衿一样无比惊讶，就连张开的嘴都忘了合起来。

在君玉门的四周、门前以及竹林小径处，到处都站着穿着不同服饰的人，他们站满了整片空地远远看去望不到尽头，只是一眼便知人数至少有两千多人。

不过东方林与南宫衿的表情很快就都从紧张逐渐变成了舒缓，因为他们在人群的最前面看到了十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人也正在轻扬嘴角，微笑地看着自己。

这十几个名字在东方林的口中喃喃念道：“····彩儿、张南、唐玫、萧晓、小九、易湍、宇文望、屠鲲、屠鹏、剪云、披霞、缝雪、吸岩、提风。”

那一刻，君玉门上空的乌云缓缓拭去，温暖的赤光再次抚摸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