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繇偏识九还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8章 怀了双胞胎的女人

吴白云比我想象的更快与梅姐熟络,两人进而跟一个人似的步调一致,倒是我,除了知情权,已经不需要我的意见参与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吴白云早已辞去了所有的工作,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无业游民”,见我问到没有了工作她以后靠什么生活的时候,吴白云似乎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强忍着笑问我:

“三妮,你不会失忆了吧?我现在已经是――有男人的人了,虽然还没有结婚,但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还那么辛苦干嘛,我们商陆说,他会让我这辈子――那句话怎么说的,‘手指不沾阳春水’,我们商陆还说,他现在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还是少了点,毕竟这段时间他生意上用钱的地方比较多,等到过段时间稳定点了,他会再给我加。天呐,三妮,你知道他现在每月给我的零花钱有多少?相当于我在酒店上班的月收入的好几倍呢,我现在不用干什么,只要每天琢磨着怎么把钱花出去就行了。”听了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不是很爽,按说自己的姐妹衣食无忧,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可是就跟踩在草跺上一样,我替她感到心虚的紧。爹娘没有教我什么,只是让我天天快乐地傻傻长大,在我会想着问他们一些问题的时候,他们却离开了。一个人,我最先学会的是,不要想着依靠任何人,只有自己挣到手,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就可以安心地花的钱才是自己的,少没有关系,我可以省着花,可以再努力一些,再辛苦一些,再多挣一些。靠别人养,如果我站在吴白云的位置上,是不是也会象她一样心安理得地生活?答案不存在,我想,我不会走到她那一步……

我接着上我的班,一如既往地单调地做着自己几年来都在做的饭店清洁工作。只是到了每周一次的休息日,我被两位“同谋”要求,必须去医院找她们。其实,就是她们不要求我也会去,我必须知道事情发展的每一阶段,会不会遇到危险的局面,如果遇到了,我会拼了命地阻拦,哪怕被她们骂、打,也要阻止。虽然我不再是吴白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而吴白云,就是我的唯一亲人,在这个世界上。

象往常一样,那一天普通得象日子流水线上的任何一颗长得一样的铆钉,我的任何一个休息日,从来没有出现过奇迹。踏着与往常一样的拖拖沓沓的脚步,我去诊所跟梅姐和吴白云汇合。这时的吴白云,真的显怀了,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让利索惯了的吴白云蠢笨得象只熊,说话似乎也慢了几个拍节,我最初还常常取笑她的健忘和呆笨,习惯了以后就忘了之前她的样子,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没心没肺的我一次都没有意识到,吴白云很快就要生产了,她过后又要恢复成以前的乖巧了,我一次也没有想过,哪怕很短的时间。梅姐却好象怀孕的不是吴白云,而是她自己,紧张的样子不象一个接生过几百个孩子的大夫。每一次我去见她们,她们都会冒出新的术词和语气,“预产期”这个词频繁出现,而我似乎不愿意弄懂这些,刻意地忽略,只要一切顺利就好,没有什么意外就好,有梅姐这个“专家”照料就好,我希望自己一直多余下去。

但是这一天注定要发生点什么,注定要有一个不一样的,有着深远意义的开始。我在梅姐常把诊所院里最僻静的一个角落的诊室做为自己的办公室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她俩,她们正激动地谈论着什么,我进去她们也没做过多反应,只是双双向我招了一下手算做打招呼。我象往常一样往旁边桌子边一坐,拿起一只圆珠笔,准备在一叠旧报纸上画点什么,这次我准备画一匹马,前两天在一位客人遗落在饭桌上的杂志封面上,我看到了那匹马,经理告诉我,那是一匹奔腾在草原上的马,草原好大好大,坐几天汽车也走不出来。我喜欢那匹马,觉得它就象我,我的心野里跑着一匹这样的马。现在,我要把它画下来,就在我刚把它的头画出来,想着是不是应该在它的两耳之间加上一只角的时候,梅姐猛然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带得那只笔在马的脸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废了,一会再画一匹吧,我想。梅姐激动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三妮,成了,成了,哈哈,成了。”我看着她连眼角都绽出了一朵花的样子,回望了一眼吴白云,见她欣喜地看着我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不禁也激动起来,紧着问梅姐:

“什么成了姐?什么成了?”梅姐忍不住地欢笑着:

“和白云的预产期一样的女人找到了,找到了呢,找了这么久,还有熟悉的医院,认识的妇产大夫我都找过了,都没有合适的,以为不会找到了呢,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咱们自己这家医院,今天早上忽然来了一个孕妇,我开始都不相信,她就是咱们找的人呢。”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高兴起来的想法,接口问道:

“那你们咋知道,她生的肯定的是男孩呢?就是肯定生男孩,她也不见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啊。”吴白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一边坐着,手指不停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我能看出她的不安。梅姐仍很激动地说:

“要不说巧呢,我例常巡房走到她床边,看到她神色很是紧张,我就关心地多问了几句,谁成想她抱着我就哭了起来,我只好让别的大夫去把我剩下的巡房进行完,自己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床边,想着该怎么劝才能让她安静下来。不想她哭泣着根本容不得我讲话,把自己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个痛快,把我也听了个痛快,呵呵,她就象是专门为白云量身定做的一样,太符合咱们的条件了。我刚才把情况给白云讲了一遍,白云也没有意见……”我有些忍不住了,不由得打断了梅姐的话,追问道:

“这个人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把具体情况给我讲一讲?”梅姐抚掌而笑:

“你看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很神秘……”我又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神秘?是什么意思?”

“嗯,她快临产了,却还一个人跑出来,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你要说她没有钱吧,她的各项住院费用都交得妥妥的,可要说她有钱吧,她的穿衣打扮却朴素得紧,手包也不拿,只在内衣口袋里装着些日用品。”我不以为然:

“这说明不了什么,她故意穿得普通也许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不都放弃去条件好的多的公立医院而选择来你们的私人小诊所就医了嘛。至于你说的她不拿手包,那更好理解了,她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万一她忽然失去意识或者昏迷,手里没有东西就不会遗失什么,这些,不算奇怪。”梅姐拍了一下我的头笑道:

“你这个小妮子还挺有头脑,分析个事头头是道。”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爹娘走后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这样摸过我的头,为了掩饰这个尴尬,我问:

“梅姐,你不是说,这个女人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的事都给你说了吗?怎么你还这么说?”梅姐向后摅了摅了她的半长发,皱着眉说:

“我也纳闷呀,她给我讲了一大堆,怎么我还是觉得对她一无所知呢?”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丈夫是一个生意人,飞来横祸送了命,她也没有个亲戚,一个人没有办法养这个孩子,只能把孩子打掉,诸如此类的意思吧。”

“假的,她没说实话。”听我这么一话,梅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啊,我说怎么觉得哪不对劲啊,都因为她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也陪着掉眼泪,就没顾上想那么多,但她的伤心可不是装的,那眼泪流得,我都担心她的眼睛出毛病。”

“不管她说给你听的是什么,孩子总归是不能要了,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是她的原因,至于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她都不得不放弃孩子。也是一个伤心人啊。”梅姐本来很伤感,但听了我这话,反而乐了:

“哈哈,听了你这话,要不看脸还以为你得多沧桑呢,你个小丫头,还伤心人。”我没有受她情绪的感染,追问:

“梅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怀的是个男孩呢。”

“不光知道是个男孩,还知道是两个呢。”

“双胞胎?”

“对,双胞胎。”

“哎呀,那这个女人可是真够狠心的,两条人命啊!”

“一条人命,两条人命有什么区别,一条人命就可以让他没了,两条人命就可惜?”一说到打胎,梅姐就有点上火,我赶紧解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绝没有这个意思。这个女人不要这孩子肯定是有故事的,我有些担心,这个女人是不是提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什么病吧?”

“啊,这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你这个小妮子很厉害。”

“姐姐还是没有告诉我,她怎么知道自己这孩子是男孩,还是两个的。”

“哦,对,呵呵,她是找了个特别擅长看这方面的事的人看过了。”

“又是算命。”

“你可不要这么说,有的人是很厉害的,说的还特别准。”

“那人肯定不会光告诉她是两个男孩这么简单,肯定还说了别的,没准,就是因为这个人说了什么,她才决定不要这两个孩子了。”梅姐张大了嘴看着我,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一直在默默听着我们说话的吴白云这时终于坐不住了,急忙忙地奔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不停地摇:

“三妮,你说,这个孩子会有毛病?天呐,怎么办?怎么办?”我抓起她的手安慰道:

“我是说可能,可能而已,咱们要想办法逼她说出实情,领养孩子可不是小事,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梅姐这个时候才接话:

“我平日里帮人家没少牵线,但一般都限于让双方接上头自己去斟酌,所以真没考虑过这么多,是了,是了,咱们还得去见见那个女的,具体了解一下孩子的事。”

“梅姐你去问,她还是不会说实话。”

“那谁去行呵?”

“晚一点我去试试吧。”

“哦?你有信心让她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吴白云又象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三妮啊,你去吧,你去吧,全靠你了,啊,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只好又反抓住她的手说:

“我尽量,我尽量。”

天黑了以后,我穿上梅姐事先为我准备好的一套护士服,找到那个女人住的房间,推着一辆摆满了各种针剂和输液器具的车子直接进去了。看了一眼门口,见是护士打扮的我,那个女子淡淡地把头转过去接着向窗外看,其实那里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梅姐早已安排跟她同屋的病人去了别的房间,她独自靠坐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我看清的这个侧影还很年轻,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十八床,顾亚倩,你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大夫在斟酌是不是给你打一针营养剂。”那个女人转过脸,客气地微笑着说:

“请转告我的谢意,不用了,我的状态还行。”我走到床前,依照梅姐提前交待的护士例行检查,依次在顾亚倩身上比划了一遍,然后转身装作在收拾手推车上的药具,边头也不回地说:

“我院新进了一台仪器,可以轻松地对您腹中的胎儿进行检查,不知您是否愿意试一下呢?”顾亚倩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用了,谢谢。”我转过身来做出告别的微笑,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

“啊,看您这个肚子的形状,肯定要生个大胖小子了,您真是好福气,好好养身体,不要有过多压力哈。”那个女人听到我这句话立刻来了兴致:

“呀,你会看这个呀,看你这么小的年龄就有这个经验,真不简单啊。”只是见机行事的我本来看这个女人也不愿答理我,就信口诌了一句,不想竟然勾起了她的兴致,我心中暗喜,主意也就来了,马上回答:

“嗯,我也就是多少懂一点,您这个不光是一个男孩呢。”我的话音刚落,那个女人一下子就坐直了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问:

“不光一个男孩?什么意思?你还看到了什么?”我推起车子,做势要走的样子:

“没什么啦,您怀的不止一个男孩,是两个,双胞胎呀。好啦,我……”我的话没说完,那个女人直接在床上坐着,上半身就费力地趴向我,双臂平行地够过来,我因为一直偷眼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见她忽然做出这么大幅度的举动,我及时地丢掉车把扶了过去:

“哇,哇,你这是干什么?多危险呵!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可不能这样猛力动作,对孩子可不好。”那个女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才放心地靠回枕头,说:

“呵呵,我这不怕你走了嘛。”我笑:

“我又不会奇门遁甲,怎么就能那么快跑走了,您说,有什么吩咐?”她顺势拉我坐在她的床沿上问:

“你现在不忙吧?我们聊会?”我正中下怀,故意拍拍床沿说:

“嗯,到您这就是最后一个房间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您说聊什么吧。”顾亚倩问:

“你能看出,我怀的是两个男孩,那你能看到他们俩的未来吗?”我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打着哈哈说:

“那哪能看的出来啊,孩子还没有出生,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未来。”顾亚倩的失望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低下了头,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坏了,坏了,这可怎么行!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刚勾起的兴致让我再搅黄了可怎么好!我的大脑快速运转:

“啊,姐姐呀,就是什么人跟你说起这样的话你也不要信啊,谁说能看见未出世孩子的未来,恐怕都是骗钱的。”顾亚倩长叹了一口气:

“唉,我信不信都无关紧要,家里人信呵,上至公公婆婆,再到我先生,就跟着了魔一样,都跟这俩还未出世的孩子过不去,唉,我怎么也说不通,他们的意思,只要我还想留在那个家里,就自己先处理掉两个孩子,你说我怎么下得了手!”顾亚倩已经欲哭无泪。我可是听得火冒三丈:

“什么混丈家人,这个家不回也罢。”顾亚倩为我稚气的话苦笑道:

“家里还有两个不满三岁的兄妹,我怎么能离开他们。”好奇已经令我顾忌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问道:

“那个算命的倒底预言了两个孩子什么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