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傅走了
地上殷红一片,头颅与躯体分离,恶心至极。
杨员外见到如此一幕,呕出了不久前吃的早饭,整个人更是惊恐不定。镇上围观众人多有被恶心,想要呕吐者。
尤禄也吐了,一颗头颅滚到他面前,死不瞑目,他被吓到了。呕出诸多酸水。
殷寿没有吐,他冷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十分痛快。并不是他没有人性,只是在师兄见不到的时候,师傅带他杀过些人,加上两辈子四十多年的经历,殷寿心理素质很强。
他抱着剑,倚在一处断墙,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稻草,冷眼看着杨员外。
“少侠英勇,为我镇除去一大祸害。刚刚杨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年莫要见怪。”杨员外擦擦头上止不住的汗,朝着殷寿鞠躬一拜。
殷寿见到杨员外两腿颤颤,又是一声轻笑。
刚刚随手一剑解开了绑着的尤禄,后者小心走过来,“师弟,你这也太狠了吧。”
“师兄,你都说了,他们罪大恶极,该诛杀,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殷寿嬉皮笑脸道。
“可你这下手真叫人害怕。”尤禄还不忘指指裤子湿透的杨员外。
殷寿嘿嘿一笑,起身,朝着众位父老乡亲深深作揖,开口说道:“晚辈有错,不该偷食粮食,惹杨员外和众位父老生气,在这给各位赔个不是。”
“唉,不不不,是杨某太小气了,还望少侠见谅。”杨员外见识过殷寿的真本事后,没了胆子。
“杀了一伙恶匪权当是给各位赔罪的礼物了。日后,这片小镇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受恶匪叨扰。”
父老相亲面色也渐渐有了变化,明显是殷寿给众人台阶下,他们也不都是傻愣愣的。
其中一人道:“少侠山门缺粮对吧。我家还有点,我给你拿去。”
“我家也有点。”
“我家也有。”
众人面色变化很快,纷纷回屋取粮了。若是今日没出这事,这粮食断然就要被恶匪抢走了,家中细软也怕是不保,不如给点殷寿也好结个善缘。
尤禄有些犹豫,这多少也违背了他的原则。
殷寿拍拍尤禄的肩膀,“师兄,圣人也是吃别人的米长大的。更何况咱也不是偷,不是抢,而是出了力气,别人给的回报,就不要再纠结了。”
尤禄面露苦笑。
……
在众人的欢声里,殷寿和尤禄背着两袋粮食,消失在镇外竹林。走之前,殷寿还白了杨员外一眼,后者吓的不清,殷寿见此,仰头哈哈大笑离去。
尤禄身影一晃一晃,是昨夜抽筋的腿还没好。殷寿见状,将尤禄背上粮食扛了过来。尤禄不肯,殷寿笑道:“以后山上那个小菜园,师兄多费费心就好了,师弟想偷偷懒。”
尤禄嘿嘿笑道:“都是小事。”
“师兄,你今天怎么这么生猛,敢和独眼匪直接冲突。”殷寿调侃道。
尤禄面色一下沉重,“说来话长,我爹娘都是被恶匪所害,我更是亲眼所见,又怎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殷寿记得自己上山的时候,尤禄已经在老头子门下呆了三年。待到后来,殷寿才知晓尤禄比他大了四岁,今年二十二。十二年间,竟从未听他谈起爹娘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师兄苦读圣贤书的原因?”殷寿沉思,问道。
“嗯。”尤禄点点头,“圣人治国,小人误国。偏远官府不作为,放任恶匪抢掠,多少无辜百姓就此丧命,我看不下去。”
“为何不习武报仇?手刃仇人岂不是更快哉?”殷寿又问。
尤禄摇摇头,“师弟啊,习武自然有用,可恶匪是杀不尽的,今天一窝,明日一伙,治标不治本。只有做大官才能解决这一切,贪官污吏尽除,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殷寿心中一动,嘴角笑了,并没说什么。
师兄好像也不是那么憨。
“倒是师弟你,今天剑术高妙啊。”尤禄赞美道,“这些人完全不是你对手。”
殷寿道:“皆是不入品级的货色,空无内力,只是一身蛮力。以师弟我的实力,杀之犹如切菜。”
“哎呦,你这么说。师弟,你入品级了?”尤禄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
“早就入了,只是师兄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罢了。”殷寿撇了撇嘴。
“具体到那个品级了。”
“融字品。”殷寿道。
尤禄倒吸一口凉气,嘴巴都合不拢,“我的天呐,师弟,你怎么这么强!”
“师兄少说两句吧,我这实力,在偌大江湖,可啥也不算。”殷寿摇摇头。
殷寿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老头子,才对有所武道了。
这片时空下,习武之人众多。可绝大多数都不入品级,至于品级划分依据也很模糊,通常以一力破甲数为分。一力能破五甲才算入品级,品级以四字划分“融,会,贯,通”。一字对应一品级。在其之上,就泛称“仙”。这片时空,能被称作仙的,寥寥数人。
“书上说:能入品级,已经是习武众人的翘楚了。师弟太自谦了,回去一定要告诉师傅,师傅肯定会开心死的。”
殷寿嘿嘿一笑。
……
殷寿嘴里说的山门其实也就是一座山头,山头上有几间小屋子,一个院子,还有一块一人高的飞来石。院子外面还有几条菜地,装饰很简单。
殷寿和尤禄有说有笑慢慢上山,他们这一趟下山足足五天。若不是几个时辰前,镇上百姓给的两袋粮食,殷寿和尤禄恐怕还回不来山上。
远远的看见了山门——一块飞来石,殷寿和尤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师兄!二师兄!师傅他…快不行了。”一道童声响起,声音很尖锐。
这是殷寿的小师弟郭福,是个劲头很足的坏小孩,腹黑无比。
“又在瞎说什么,看师傅听到了,不打死你。”尤禄道。
“大师兄,我说的是真的。师傅他吐血了,吐了好多好多,你们快点。”童声里含着一股焦虑。
小师弟虽然爱撒谎,有时腹黑,但的的确确没乱说过师傅的坏话。一时间,殷寿突感不妙。
“师兄,可能真的出事了。”殷寿低声道。
“你轻功好,赶紧去看看。”尤禄忙道。
殷寿摆下粮食,提了真气,直奔山上而去。此地离山门有两百米,殷寿轻功极好,如一阵青烟,五个呼吸间,来到了山门。
刚刚说话的郭福正站在飞来石上,见到飞奔而来的殷寿,一跃而下。殷寿一把抱住十岁大的郭福,问道:“到底文怎么回事。”
“师傅昨天让我去采点早茶,我听话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师傅就开始吐血,怎么止也止不住。”郭福眼睛很大,现在又很焦急,莫名很可爱。
殷寿来不及打招呼,自己赶紧往屋内去。
小屋内,白发白眉的老头子盘坐着,默无声息。身前,身上都是血迹,隐隐只有出的气,没有吸进去的气。
似乎有所感应,老者奋力指了指木凳子上的一封书信。
殷寿会意,赶忙拿起来,信上写着:爱徒殷寿亲启。
殷寿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头子,手里握着的信封在颤抖。立刻拆开来,读之,一字一句犹如刀割:
寿儿,你读这封信的时候,师傅应该不在了,你可不要怪为师,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是为师带回来的,授你内功心法,教你武艺,实在亦师亦父,为师也舍不得你。你行为虽不端,但品性实在很正,善恶心中分的清楚,异常成熟。武道修行很不错,为师很自豪能培养出有你这样的弟子。
你师兄想走仕途,但心性单纯,善恶分明,过早及第恐有闪失,我才将其按在山上。但你要相信,你师兄的才华能力绝非平时所见所现。
你师弟尚小,有些事情并不太清楚,这是好事,只是你需记得,你师弟来历神秘,日后要护好他。
为师走后,你师兄就不必管他,但小师弟就交给你了,教其武艺还是授其文书全凭你做主,师傅信得过你。
你一定会好奇师傅之前生龙活虎,神气十足,怎么会说死就死。这我不能告诉你,其中涉及很深,很广。只当我是饿死的就好了,这就不要记恨师傅了。
师傅前半生也曾叱咤风云,后半生则有了你们三个徒儿,这一生很知足了。十二年来,我并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之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我就是一介无名之辈。
师傅想劝你就守在山上,哪儿也不去,安心过完一生就好了。但我知道劝不住你,男儿志在四方么,肯定是要出去闯荡的。也就只能告诉你一句话:这片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无数,背地里波涛汹涌,要小心。
师傅也没什么遗愿,就将我尸骨埋在山上吧,种一棵梅树。等你们出走半生,老的时候在回来看看吧。
滴答!
眼泪滴落纸上,润湿一片。
殷寿转身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盘坐的老头子嘴角微微上扬,彻底没了动静。
郭福和尤禄也赶来了,在门口站着。
殷寿走出去,道:师傅走了。
只一瞬,飞来石松动,滚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