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竹国用计复位 齐公子假死得国
出了旱海,大家都舒了一口气,总算逃出生天。娰伯徒带着众人先投奔客栈,一边休整一边打探无棣城内消息。
不消半日,已探得城内消息,说是答里呵回城后假托孤竹国君偶感重疾薨于军中,举国缟素,明日后移柩于团子山。众人正在商议间,忽闻官府查店,要搜查每一间客房,防止有燕国细作混入城内。姜仲马从门缝看向外边,见来人都是一身戎装的士兵,更有九州会的高手混杂其中。
“大家刚从旱海逃出生天,身体还比较虚弱,且对方人多,我们不宜与其直接对抗,须设计逃过搜查为妙!”娰伯徒说道。
“诚如娰先生所言,但凭吩咐!”孤竹国君赞同道。墨穗正在一旁闭着眼睛休息,闻言也轻轻点头。娰伯徒与众人说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众人依计准备。
砰!砰!砰!
这是士兵砸门的声音。
“开门!官府搜查细作!赶紧开门!”娰伯徒等人闻声,赶紧躲藏起来,或藏于房顶,或匿于箱内,只留姬叔空与墨穗二人。
姬叔空上前正要开门,士兵不等门开便用力拥开,口中不停骂道:“你这厮耳朵聋了吗?开门这么慢!”
“官爷息怒!我等赶路困乏,着床即睡,耳重身缓,勿怪勿怪!”姬叔空陪着笑脸,解释道。
“我看你就是燕国细作!随我去城内问话!”士兵上下打量一番姬叔空,诈道。
“官爷误会!一定是误会!我是本分商贾,怎么可能是燕国细作呢!还请明察!”姬叔空边说,边往士兵手里塞随身带的玉佩。
士兵一边斜眼掂量着玉佩的重量,一边又说道:“看你也是本分人,快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来孤竹做甚?”
“我等是宋人,祖上一直是做皮毛生意的,就是在孤竹国低价买皮毛,带到宋国去高价卖出去。一般是夏天来买,冬天拿回去卖。谁知这次刚到贵国,内人就身感不适,在客栈休息,官爷就来了!”姬叔空说起瞎话来草稿都不打,众师兄弟听后也是从心眼里佩服:这能耐,还真是一种天分,你还别不服,硬学不来。
士兵顺着姬叔空的手看去,果然见墨穗躺在榻上,满头是汗,正在闭目养神。士兵见此情景,也就信了姬叔空的话。
夏日里的墨穗本来穿的就不多,又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加之身体不舒服,脸色苍白,看起来更加动人。这样的场景,让人难以抑制躁动的内心。
这几日士兵们军务繁忙,不是去马鞭山抓人,就是在无棣城为“先王”戒备,寂寞一时无处释放。他们见了墨穗的美貌,更是提振了发泄寂寞的欲望。这些士兵平日里就喜好欺压国人,又听姬叔空是宋国人,不是本地人,那就更不能放过这个欺负人的绝好机会。
领头两个士兵打定主意要捷足先登,便哄撵出还未进门的其他士兵,又关上了房门。两人做了分工,一个看住“老实人”姬叔空,一个上去“慰问”墨穗。
“这位夫人,是身患何疾?让我瞧瞧吧!”士兵说着,就去撩墨穗的衣物。墨穗猛地睁开眼睛,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士兵见到匕首,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说一句话。
“继续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墨穗轻声对士兵说道。
士兵吓得战战兢兢,磕磕绊绊地说:“让我...…让我...…解下你的衣物,给你瞧个明....明白吧……”
旁边的士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快活一下还紧张了?这可不像你!赶紧的,要不然我先来……”话没说完,他已经被姬叔空用匕首顶住了腹部。
“继续说,不要慌张,否则你的命就没了!”姬叔空说道。
两个士兵只能照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调戏的话语。随即,墨穗、姬叔空又让两个士兵叫进了十来个士兵。这些士兵一进门,众人便趁他们没防备,一一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众人换上他们的衣服,混杂在搜查的队伍里,进了无棣城。
无棣城内,缟素漫天,宫殿正门,停放着一个灵柩,是“先王”的。孤竹太子答里呵正主丧理事,好不忙活。
娰伯徒等人簇拥着孤竹国君,走过众大臣和答里呵身旁,竟无人发觉。众人见状,益加放心,按照事先约好的计划,随孤竹国君直奔正卿墨闻家。
“来者何人?正卿有言:国君新丧,正卿不见客,国事殿内商议,私事国丧后再言!”众人甫到正卿门口,即被告知正卿不接见任何人。
正卿就是孤竹的国相,是孤竹最高的卿大夫,总理朝政。正卿墨闻觉得孤竹国君薨毙地太突然,不合常理,遂坚持不见客不议新君,以观其变。
“你去告诉...……”孤竹国君的话刚出口,即被姬叔空拦下。
只听姬叔空对门卫道:“我等实属不知此处是正卿居所,莽撞了,还请见谅!”正卿门卫挥手示意姬叔空等人离开,众人照做。
众人走到僻静之处,孤竹国君问道:“姬先生何以阻寡人与正卿见面?”
“国君,正卿不见客,答里呵势必紧盯其动静。倘若我等叩门而入,定被答里呵所知。彼时,答里呵有所防备,国君复位难矣!”姬叔空说道。
“中国智慧果然博大精深,寡人深服之!”孤竹国君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果见角落里有几个人窃窃私语,确是答里呵眼线不假。
是夜,众人缒绳送国君入正卿墨闻家。家仆禀告墨闻先君驾到,墨闻听后先是一惊,旋即带人迎孤竹国君入密室,又在门外多安排几个人观察答里呵动态。
“君上,恕臣无礼!未能远迎!”墨闻刚关上密室的门,就伏地拜道。
“非常时期,爱卿不必拘礼,快快请起!”孤竹国君又问,“宫中侍卫归谁调遣?”
“归中卿调遣。中卿乃老臣所荐,老臣若有所嘱咐,他必听之!君上可放心!”墨闻道。
孤竹国君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三军现在何人手中?”
“答里呵、黄花之辈手中。”墨闻又答道。
“既如此,寡人写一手令,爱卿着人护送手令上的人赴三军易帅!”孤竹国君道。
“谨遵君命!”墨闻待手令书毕,将其收起,又星夜派人送出。你道手令是如何写的?在宫中侍卫中各选出三十人分赴左军、中军和右军,娰伯徒掌左军,姚季寇辅之;姜仲马掌右军,姬叔空辅之;孤竹国君自掌中军,墨穗、墨闻辅之。
一切安排妥当,及至天明,三军聚集到宫门外。
早有脱逃者告知答里呵等人夜里的情况,答里呵闻言,自知大势已去,趁天未明之时换装逃出无棣城。
孤竹国君复位。
自此,墨穗在孤竹待产,娰伯徒等人告辞返回历山。
小白在莒国与钟离婧如胶似漆,似乎已经忘却了与墨穗的海誓山盟。莒国比起齐国来,条件是差了些,但是比起在禚地的遭遇,已经是很不错了。
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经过了八年。
一天,小白正在与钟离婧嬉戏游玩,忽然收到一封来自齐国的信。信上大意为齐侯诸儿为无知所杀,谥号襄公。无知自立为君,今雍林复杀无知,齐国无君,正是回国继位的好时候。小白览毕大喜,旋看信的落款,是吕傒吕祖望!
事不宜迟,小白赶紧禀报莒子兹,与鲍叔牙一同奔往齐国,钟离婧先留在莒国,待继位后再接到齐国。
鲍叔牙亲自驾车,刚过即墨城,就见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鲍叔牙定眼望去,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管仲。
“叔牙吾兄,如此急急赶车,欲往何所?车上所坐之人可是小白公子?”管仲执马鞭问道。
“夷吾兄,我接到家信,回家奔丧耳!车上无其他人,马夫而已。”鲍叔牙道。
“既然是马夫,何必叔牙亲自驾车?汝不必欺瞒,孤竹国一行,我等俱知小白尚在人间!况齐国无君,小白必定是回齐国继位矣!”管仲道。
“既如此,我等各为其主,不必多言!”鲍叔牙道。
管仲道一声“好”,一挥手,几十匹马跃空而起,直奔小白。鲍叔牙这边本来就是轻车上阵,并未多带人马,不过十来个莒兵。管仲人多势众,一阵厮杀,鲍叔牙这边剩下不过寥寥三人。正在危难之时,一人飞马杀出,冲入管仲队中,几人应声倒下。
管仲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历山派垂柳堂妊季俊是也!奉师兄之命,特来护送小白公子!”妊季俊回转马首说道,身后也跟出了几个历山派弟子。
“有你历山派护送小白,就得有九州会专攻历山派!”不等管仲搭话,九州会青州齐国使康黑臀策马而出道,“九州会青州齐国使康黑臀在此,历山派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鲍叔牙一惊,方才只顾得与管仲答话,竟没注意九州会的人也来了。自己早该想到:回国路上飞鸽邀请历山派相助,那管仲也会带着九州会来捣乱。鲍叔牙还在思忖中,康黑臀与妊季俊已经交上手,其他人也陷入了厮杀之中。
康黑臀惯用的长剑发挥了威力,一直压着妊季俊。妊季俊施展开了自己的历山剑法,却处处被动,不禁心下着急。康黑臀施展“魅影随行”直接把妊季俊围在了垓心,妊季俊心下更加慌乱,忙使出“剑出苍穹”。奈何康黑臀占据着优势,“剑出苍穹”这招始终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妊季俊又变换招式,企图以“气御乾坤”震出新的空间,然而康黑臀早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招“心驰问天”便让妊季俊无招可使,顷刻间就会被康黑臀拿下!
“啪!啪”两声马鞭声,击中了康黑臀的后背。康黑臀一个没稳住,妊季俊趁机脱困。康黑臀知道这声音,也大概猜到了是谁,回头一看,果然是墨穗!
“孤竹国使,别来无恙!你的小白公子在莒国快活,早已经把你忘了八年之久了吧?这次与本国使过招,所为何事呀?”康黑臀见是墨穗,赶紧拿话揶揄道。
墨穗又气又羞,扬起马鞭,复向康黑臀抽来,康黑臀轻轻闪身而过,随手扬起一枚毒针。墨穗心乱没个提防,眼见毒针就要飞过来了。只见妊季俊一招“荷姑掩面”,用剑柄挡住了飞针,回望一眼墨穗道,“墨姑娘,你救我脱困,我救你避针,两不相欠了!”
小白在车上见到墨穗,先是一阵欣喜,又是一阵愧疚:八年了,没去救孤竹也就算了,居然没去找墨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情绪复杂得很。
“历山剑法,不过如此!孤竹鞭法,手下败将!你们两个一起上,本国使也毫无畏惧!”康黑臀哈哈大笑道。话音未落,“九州会荆州楚国使楚雄奉会尊之命来助齐国使一臂之力!”楚雄从远处而来;“九州会青州谭国使聂兕奉会尊之命来助齐国使一臂之力!”聂兕随楚雄一起来到面前,他俩身后还有二三十个九州会众。
“哈哈哈,会尊果然神机妙算!小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若现在下马受降,本国使还可以留你全尸!”康黑臀越发猖狂。
小白在车内不敢说一句话,低声道:“鲍师父,我们是否还可以退回莒国?”
鲍叔牙摇一摇头说:“此刻再言退路,晚矣!公子勿言其他,我等几人死战,公子紧跟我们,尚有一线生机!”鲍叔牙说罢,大喊一声:“自古护主者,尽忠也!”冲入敌阵,欲用血肉之躯为小白开出一条血路!
“九州会欺人太甚!今日还需我再给尔等上一堂课!”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心下诧异,均不知何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康黑臀四下望去,并未见得人影,遂不再理会,策马直奔小白而来。墨穗、妊季俊赶紧上前阻挡,楚雄出马拦住墨穗去路,聂兕横剑挑战妊季俊,四人混战在一起,均不得脱身。
康黑臀持长剑向小白刺去,鲍叔牙扑在小白前面,眼见剑气已经划破鲍叔牙衣服,却听“啪”的一声,剑气改变了方向。
“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何必次次要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鲍叔牙引颈就戮之时听到这样的声音,瞬时感到剑气没了,因害怕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却见一青衣男子挡在了自己前面,康黑臀的长剑已经掉落在地上。
康黑臀一惊,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不由得问道:“你是何人?是否与我有仇?要坏我好事!”
青衣男子道:“多年前曾经教授过阁下养牛之法,是否还记得呢?”
“百里奚!”康黑臀、鲍叔牙都想起来了,康黑臀的脸更是黑了下来。
鲍叔牙却满脸笑容,口中喃喃道,“无虞矣!无虞矣!”身后的小白顿时也放松了起来,瘫坐在车内,不断用袖子擦拭这额头上的汗珠。
康黑臀道:“百里奚,多年不见,不知道你的武功是否已经退化了,今日还请再赐教!”言罢,捡起地上的长剑,一剑直击百里奚要害。
百里奚不慌不忙,轻松躲过这一击。康黑臀又起一剑,斜刺里要走下三路,百里奚跃步向前,离得康黑臀更近一些,长剑使不出来。
康黑臀知道距离越远对自己越有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向后退去数丈,百里奚紧追不放依次跟上。康黑臀使出杀招,扬起长剑向天空掷去,然后御气使长剑从天而降,威力大增数倍,此乃近些年康黑臀创出的新招,曰“如日中天”是也。
百里奚知是杀招,不敢马虎,赶紧抽出打牛鞭挡之。这“如日中天”像极了它的名字,威力极大,自从创立以来,未遇敌手,威力中带着主人的自信,如泰山压顶般压了下来。打牛鞭抵住长剑,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抵挡不住。
百里奚知道硬挡是不行的,这长剑的力道和剑气集中于一点,再强的内功和外功都会受到重创!危急时刻,百里奚灵机一动,将打牛鞭化作两支,以内力将康黑臀的杀招分散、化解到打牛鞭上,立时“如日中天”威力大减,不过是普通的一刺。
康黑臀见杀招即将被百里奚破解,心下一黑,收起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两袖中同时飞出毒针,心下想道:“我看你如何一边破招,一边抵御我的两支毒针!”
百里奚毕竟与康黑臀交过手,知道他会有这一手,也留了对付康黑臀毒针的办法:就是在身体要害处留有一个香囊,香囊内装有绵软丝帛,任他毒针来,穿透不了香囊,刺透不了皮肤。怎奈这次双针齐发,香囊只有一个,放在平时,香囊挡一个,自己躲一个是没问题的。今日上要抵长剑,下要御毒针,委实分身乏术。
百里奚暗自叫道:“不好!要中招了!”却听“噗”的一声,一支毒针应声落地,旁边散落着些许土块;另一支毒针落在了香囊之内。
康黑臀只顾得与百里奚酣战,未曾观测四周,见毒针被破,惊道:“不妙!还有高手!”待收回长剑,退后几步,再转睛看时,却见身边多了一个灰衣男子,其身上并无兵器,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看康黑臀与百里奚的斗法。
康黑臀还未多言,却见莒国方向又来一队人马,具体人数看不清楚,只见后面尘土飞扬。一女子策马赶来,口中叫道:“奉莒子之命,帅大军护送小白公子回齐国!”小白一眼望去,就知道是钟离婧。这钟离姑娘穿了男儿戎装,却是女子发饰,明眸皓齿,更显得迷人万分。
“不宜拖延,宜速战速决,迟则生变!”管仲见情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心中暗道。他脑中思索速战之法,旋即嘴角一笑,计上心来。立时搭弓射箭,趁众人或酣战、或对峙之时,选个目见小白之处,“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出,小白应声倒在车上。
鲍叔牙离得近,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小白腹部中箭,双手握住箭身,面露痛苦之色,接着口吐鲜血,脑袋一歪,死了过去。
鲍叔牙情绪大起大落,从绝望到陡生希望,再到绝望,不觉失声痛哭,心中想起这八年来的困难重重,就在天亮前希望破灭了,是何等的悲凉!
鲍叔牙不相信小白就这样死去,再去探小白的鼻息,确无呼吸!鲍叔牙抱住小白的尸体继续痛哭起来,声音忽高忽低,不一会却又笑了起来,笑一会哭一会,似乎失去了神智。墨穗闻声止住了打斗,赶紧跑过来看小白的情况,等她到时,钟离婧已经趴在小白身上哭了起来。鲍叔牙在左,钟离婧在右,一男一女,一哭一笑,好不瘆人!
墨穗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爱的男人,等了八年的男人,方才的恨意似乎消失了,心中想着:只要小白还活着,哪怕让自己不再见他,都要比现在死了的好。
管仲在远处看得真切:鲍叔牙放声痛哭后又大笑;钟离婧和墨穗,一个趴在小白身上哭,一个瘫坐在地。这些表现,都是受不了小白被杀打击的表现,做不了假。
管仲确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扬手一挥,道一声“撤”,手下应声而撤;康黑臀见管仲离开,知道小白已死,也示意楚雄和聂兕离开,这两人会意,不再与历山派纠缠,策马往西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