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赴禚地小白遇险 乘月夜楚雄行凶
不消一日,小白一行人已经到了禚地。
文公主行宫外,守卫森严,旌旗飘飘,一时难以接近。
狐衰按照小白的安排,深夜潜入行宫,以摸清行宫情况。他身着夜行衣,轻功开路,用了半个时辰才绕到了文公主寝宫。
寝宫外,守卫三人一组巡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基本难以进入。狐衰只能躲在暗处,寻找机会。寝宫内,时不时传来齐侯诸儿与文公主的淫声笑语,在寂静的夜里尤显刺耳。
一个时辰后,小白正在与鲍叔牙商讨会见文公主的细节时,狐衰回来了。他已探明守卫换班时间及文公主晚睡晚起的规律。小白决定,明晚再由狐衰潜入行宫、送上礼物,与文公主约定见面时间。
是夜三更,狐衰趁守卫换班之际溜进行宫大门。尔后,狐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昨天的藏匿之处。他摸了下藏在衣物里的礼物,还在,也就放心下来,准备潜入行宫之内。
狐衰待守卫走过,正欲起身时,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周围似乎还藏匿了其他人!狐衰还未及细想,一股强大的内力把他从草丛中推了出来。狐衰还想还击,那股内力就收了回去。狐衰站稳脚跟,定眼一看,自己居然被推到了正殿之上!他不由感慨道:“此人功力之强,远在我之上。这样的功力,完全可以杀我于无声无息之中,能杀我却只是把我推出来,看来是想让我暴露行踪……”
狐衰还未想太多,就听到草丛里传出一声“有刺客!”这声音浑厚、饱满,穿透力极强,又是在夜里传出,更易被人听到。行宫守卫们闻声,从四面八方朝着狐衰的方向赶来。
狐衰见状,知道行踪已经暴露,只能中止去见文公主的计划,先逃出去再说。狐衰正在寻找出口之际,“嗖嗖”数声,多支箭镞射了过来。狐衰赶紧施展轻功躲开,接着又听到护卫喊道:“刺客在这里,快抓住他!”
狐衰慌不择路,只得胡乱选个方向逃跑,因为逃的仓促,身上所带礼物尽数落下,洒了一地。幸好,狐衰昨夜探过营,熟悉了行宫,总算不至于乱跑,几经周折,总算跑了出来。
狐衰一口气跑到了客栈外面,后面的追赶声已经越来越小,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算进客栈跟小白汇报一番。还不等狐衰推开客栈的门,却见小白、鲍叔牙就慌慌张张从客栈内跑了出来。
三人见面都相互愣了一下,鲍叔牙赶紧说道:“先往山里跑!其他的进了山再说!”
小白、鲍叔牙和狐衰三人一路往黑夜里跑,一连跑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身后的声音渐渐小了,才放下心来。三人站在山顶上,往山下望去,只见山下火光冲天,到处是手持火把的齐兵,又听到齐兵口里喊着“捉拿”之语,直到四更天才渐渐散去。
小白三人见状,知道已经回不了客栈,只得在山上寻找落脚之地。幸好还有一处农舍,三人才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顾不得休息,鲍叔牙又让狐衰潜入山下打探消息。
东方现出鱼肚白、公鸡打出露头鸣时,悄悄回客栈打探消息的狐衰回来了。原来,昨夜狐衰刚进行宫没多久,禚地官府就派人逐个客栈搜索齐公子小白。今早又在各客栈派了官兵看守,城内贴上告示:齐公子小白刺杀齐侯,凡捉拿住小白者,赏金百两。
鲍叔牙若有所思地说道:“齐兵到处搜检我们,定是有人给齐侯送了我们来到禚地的消息。以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管仲干的。”
小白听后,说道:“果真如此,管夷吾可是我们的祸患,必除之而后快!”
鲍叔牙听到这里,忽又想到他与管仲各为其主、进而对峙起来的现状,又念起曾经与管仲的友情,两下为难,没有接小白的话。
又过两日,狐衰正在练剑,远远看见一队人马朝山上奔来。狐衰便伏于隐蔽处,观察来人。很快,他便认出了来人里有两个熟人:康黑臀和韩泄。
“真是冤家路窄!”狐衰心里暗道,“看这些人的步伐,再听他们的呼吸,来人中有好几个高手。”狐衰待这些人走远,才抄近路回到农舍报信。
这群人正是九州会一众人,他们自燕国而来。原来,子仪本欲借燕国之兵图谋与天子姬佗再战,奈何燕国受山戎之扰自保都困难,更谈不上去参与成周之事。子仪决定亲率各国使打通与各国关系,再图大事。
近日频频收到飞鸽传书说禚地有大事发生,利于九州会,于是子仪带人日夜兼程从燕国直接赶来了。
会众正在四下寻找之际,一匹骏马呼啸而过,一白衣男子骑马直奔山下。
“那人定是齐国公子,快追!”九州会青州齐国使康黑臀见状,立刻边喊边调转马头,紧随白衣男子而去。
九州会幽州孤竹国使墨穗哪肯放过这次机会,也调转马头,紧跟康黑臀而上。她的手上已经开始扬起了套绳,随时准备套住白马。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又跑出一匹骏马,同样载着一个白衣男子疾驰而过。
九州会荆州楚国使楚雄、九州会青州谭国使韩泄见康黑臀和墨穗先行追了第一匹白马出去,本想着康、墨二人马术精湛,又占了先机,肯定可以顺利追到小白,自己这次是难以立功了。不想又来一匹白马,两人不禁重新抖擞精神,燃起了立功的希望,抓住机会,抢在别人前面,策马直追第二匹白马而去。
九州会尊会尊子仪一直骑在马上观察着情况,既没有让人追第一匹白马,也没有派人追第二匹白马,其余国使大多是新任国使,尚不敢像康、墨、楚、韩四人那般自作主张去追击,只是跟在子仪身后,等待命令。
子仪望着第二匹白马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其余国使下令道:“所有人,调转马头,放弃这两匹白马,往山里追去!”
众国使一声“诺”,便纷纷调转马头,往山里进发。康黑臀等四人听了子仪的命令,一阵发懵,他们不明白子仪为何让自己放弃两匹白马,反而往山里追。但是九州会命令如山,纵使想不通,康黑臀等四人还是勒住了坐骑,回转马头向山里追来。
果不其然,众人但见一匹白马载着黑衣人在大山深处奔跑!众人见状,无不佩服会尊子仪的智慧,遂你追我赶,竞相追逐,都想捉住黑衣人,立下这一大功。
眼见着就要追上黑衣人,突然,他调转马头,迎面而来。众人不及反应,坐骑就要与黑衣人的坐骑撞在一起。为了避免受伤,众人纷纷跳下马,康黑臀也携会尊子仪飞下坐骑。谁知那白马在即将撞到众人的坐骑之时,竟然腾空一跃,直接从马背上跳了过来,落地后又快马加鞭往山下跑去。
还是墨穗反应急速,扬起马鞭一甩,她的坐骑便调转马头,复载上她,向那黑衣人追去。众人见此情景,也纷纷调转马头跟上。
黑衣人的马越来越快,距离众人也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追不上了。墨穗却不紧不慢地收起绳索,转而从马鬓处拿起一张赤色的小弓,又抽出背箭,搭弓射箭,“嗖、嗖、嗖”三箭射去。黑衣人应声从马上落地,随即滚入草丛中,那匹白马也受了惊,径直往前跑去。
众人追到跟前,纷纷下马,紧跟着墨穗,一字排开,地毯式搜索黑衣人。不消一刻,楚雄发现了黑衣人,会众一拥而上,将背部尚带着三箭的黑衣人架到了会尊子仪面前。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黑衣人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只留出了眼睛。
楚雄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发现这人不是小白,而是狐衰!
“大意了!这条计谋是计中计,我竟然没猜中!”会尊子仪略有所思道,“第一匹马是诱饵,放出诱饵,我们就会去追诱饵;等发现了第二匹马,我们想当然以为第二匹马是目标,我当时就判断第二匹马不会是目标,一定还有第三匹马;果然我们发现了第三匹马,还是一匹快马,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直到刚才揭开了黑衣人的面罩,我才知道第一匹马就是齐国公子!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在短时间内一定奏效,我却忽略了!能出这条计策的人,若招揽到我九州会,一定大有裨益!”众人听得正入神时,一声哨响,拴在路边的马群竟然闻声挣脱缰绳,四散跑去。
众人一惊:好端端的马群,怎么就突然挣脱缰绳而去?来不及多想,墨穗便带领众人赶紧去追马,子仪身边只剩下曹仲等几人。
这个时候,狐衰那匹坐骑竟然折返回来!只不过马背之上多了一个戴着草帽、身着青衣的男子,只见他朝着子仪等人疾驰而来。快到狐衰身边时,狐衰看准时机,拼尽内力腾空而起,跃上马背而去。
曹仲见狐衰要跑,急出宝刀,直击狐衰后背。狐衰“啊”的一声,吐出数口鲜血,三支断箭竟然穿透前胸,登时昏死了过去!
青衣男子并不慌张,一边扶住狐衰,一边甩起多余的缰绳,在自己和狐衰身上缠绕几圈,绑紧彼此,往山下而去。
“不必追了!此人已经用尽全力上马,内力空虚,现在三箭透前胸,命不久矣!”会尊子仪止住了欲追的众人,说道。
是夜,子仪在客栈与传递信息之人见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子纠的师父管仲。管仲未雨绸缪,一直在齐国各处布有眼线,对于齐侯和小白等公室贵族以及江湖门派的动向了如指掌。他先是取得历山派的好感,让小白拉拢历山派的行动受阻;接着用聂兕的好胜心激起成父对历山派武功的好奇,从而离开小白;再利用公子纠母国是鲁国的优势,通过鲁国内线了解文公主动态,阻止狐衰与文公主接触;然后,在齐侯诸儿与文公主在行宫时散布小白要行刺齐侯诸儿的消息,促使齐侯诸儿抓捕小白;最后,联络九州会,以齐国愿意支持会尊子仪夺权为条件,利用江湖势力将小白逐出禚地。
管仲与子仪一见如故,明白人与明白人聊天就是透亮,两人知道对方的价值:九州会需要诸侯大国的支持,公子纠年长于小白,未来继承齐侯的可能性比较大,管仲有能力有手段,站队公子纠意味着赢得未来齐国的支持;公子纠需要九州会,在成为齐侯前,需要江湖势力做一些扫清上位障碍的事情。
农舍里,狐衰奄奄一息,小白、鲍叔牙在旁无计可施,青衣男子以内力延续狐衰的最后时刻。
“公子、鲍师父,属下要尽忠了!”狐衰有气无力地说道,“只是以后的路途必定更加凶险,公子身边还需要有人保护才是……此事耽误不得……”狐衰越发的有气无力。
鲍叔牙紧紧握住狐衰的手,泪水止不住往下流:“阿衰,公子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你别说话了。从临淄到禚地,一路上多亏了你的保护,我们会想念你的。”
小白也俯下身子,说道:“狐衰,从我记事起你就陪伴着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有时候你还替我受罚。我们两个虽然是主仆关系,身份有别,但是我们的感情比手足之情更甚。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也是我生平遇到的最困难的时候,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说着,小白就要落下泪来。
小白正要哭出声来,青衣男子却制止了他:“小白公子,以我的判断,有两匹马向我们这边走来,恐怕是白天九州会的人。当今之际,我不适宜离开狐兄弟,还需要你和鲍师父引开来人。”
小白和鲍叔牙听罢,相互对视了一下,两人均面露难色,但还是坚定地说:“好的,交给我们吧。”说罢,两人猫身出农舍,青衣男子吹灭了里面的灯。
来的两人果然是九州会的人,一个是幽州孤竹国使墨穗,一个是荆州楚国使楚雄。原来管仲与子仪见面后,设宴款待九州会众,众人都喝了酒,心情也特别的好。酒过三巡,墨穗觉得无趣,遂打算骑马外出,再巡一巡小白一行人。子仪觉得反正是无事,出去转转也好,再说他还要与管仲共谋大事,便嘱咐墨穗早些回来,然后转身继续他的大事去了。楚雄眼见墨穗出了客栈,骑马尾随而来,说是两个人好照应,墨穗不置可否。
进了山,墨穗根据对马的判断,循着气味果然找到了农舍附近,两人下马察看情况。
“墨国使,咱们还真能找到他们吗?别瞎想了,会尊那么一群人白天都没找到,就凭咱俩黑灯瞎火地就能找到了?我才不信!”楚雄东张西望地说着。
“你闭嘴!我说能找到就可以找到!”墨穗认真察看地上的马蹄印。
“行!听你的!我先撒个尿,刚才喝酒没去茅房。”说罢把火把插在旁边草丛里,褪下衣裳就排泄了起来。这楚雄本是南蛮之人,毫无羞耻可言,他与墨穗几乎是并行而走,方便之时竟不避讳!楚雄扬起的一股秽物直接喷射而出,甚至溅到了墨穗的衣服上。
“堂堂一个国使,竟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墨穗怒不可遏道,“楚国使,你这样会影响我的判断:人尿味和马尿味相互掺杂,会使我出现失误,无法追踪小白他们!”
“啧啧啧!厉害呀,这都能分辨出来!那快看看我这尿和车辕比起来,谁的更骚味多一些?哈哈哈……”楚雄毫不收敛,甚至打趣起了墨穗。
“你这流氓!让我教训你!”墨穗扬起马鞭,直击楚雄下三盘。楚雄停止泄洪,头往后仰,双手支撑,弯下腰去,轻松躲过。
“墨国使,荒山野岭,夜黑风高,莫非是你想跟我行野合之事,先热热身子?哈哈哈!”楚雄越发开始调戏墨穗。
“就凭你,不看看自己的长相!我墨穗不会跟矮子相会的。”墨穗加快扬鞭速度,鞭声在黑夜中更加响亮,鞭梢准确地打到楚雄的头、肩、和腿上,楚雄也不含糊,使出匕首挡鞭梢。
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楚雄不想纠缠下去,虚喊一声“看镖!”墨穗赶紧躲开,等发现是虚招时,却见楚雄从怀里掏出一枚竹筒,正打开竹筒塞子,向她撒来。
墨穗只觉得异香扑鼻,接着就全身酥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墨穗知道危险来临,欲再次使用“天癸内功”,可是这次全身动弹不得,无法用功,心下着急。
楚雄很是得意,收起他的竹筒,手拿匕首一步步靠近墨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