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见女闾齐东避躲 闻才气秦使宴请
齐东一行人沿河岸而走,没过多远,果然看见地下河的出口。这个地方比先时更加隐蔽,如果不是曾经在这里出来过,还真不好找。
齐东先下到地下河去,再是墨契,然后是侯子黔和仆人。大家点了火把,又把木板分别捆绑成三个大的“小舟”。侯子黔先登上“小舟”试了试,一艘“小舟”乘坐两个人是富裕的,水流速度也适宜。齐东与墨契同乘一舟,侯子黔与一个仆人同乘一舟,剩下两个仆人一舟。
齐东一行人边行边看,只见整个地下河除了眼前火把映照出来的亮光,其余地方均是黢黑一片。侯子黔冲着黑暗处喊了几声,又传来一片回声。随着回声而来的,是一群蝙蝠吱吱的叫声。众人赶紧低下头去,蝙蝠们冲过来,远去了。
齐东说一声“启程”,众人放了绳子,小舟随水流潺潺而行。火把照亮了前行的水路,也照亮了水面和头顶。齐东照看着前行方向,墨契抬头望向头顶上火把照耀的水面的反光,波光粼粼的,像极了小时候在淇水边玩水的快乐时光。小舟行水又激起了水波,不断涌向岸边,水波冲击岸边发出“哐哐”的声音,似乎是地下河迎接贵客的乐曲。
齐东望着平缓的地下河,见无需指引方向,便蹲下身来,与墨契共同欣赏这美景。两人在这里定情,又在这里同赴临淄。假若当年齐东、墨契可以结合,那么这条地下河完全可以成为往返朝歌与临淄的省亲之路。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眼光也碰在了一起。
齐东问道:“夫人,方才您想到了什么?”
墨契不肯如实说出真实想法,只是胡诌道:“地下河与淇水如此近,目今又是刚从卫国出发,我自然是想到了淇水,这条卫国的母亲河……”接着,又反问齐东道,“公子,您又想到了什么?”
齐东也扯谎道:“我自幼在孤竹长大,又因伐孤竹而做起了游侠,目今见到地下河,自然想到了卑耳溪。只不过卑耳溪,表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这地下河,则是反了过来,看着凶险,实则安稳的很。”
墨契听了,也只是轻笑一声。以后,两人也便没了声音。
如此潜行一段地下河,再泛舟济水顺流而下,果然是比旱路快捷。不过,快捷的前提是也得熟悉地下河情况,否则水路比旱路更费时间。
齐东到了临淄,往齐宫通传许国夫人为卫国之事求见。寺人回报君上不在宫内,等回来后再行通传。齐东只得带着墨契准备先回驿站。
墨契第一次来到临淄,被这里的繁华所吸引,又听说见不到小白,遂拉着齐东让他带自己到处逛逛。
齐东心想:“目下无事可做,陪陪墨契也是好的。”便让侯子黔等人回驿站休息,他则与墨契在临淄城内溜达。
集市的热闹自不用说,赶集的人挤来挤去,一派兴盛之态;各处店铺货物琳琅满目,一派富足之相。在临淄,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到的事。
相较于货物的充沛,活生生的人更能吸引人。墨契被大街上的一处宅院吸引,这座宅院装饰与别处不同,彩带飘飘,香气四溢,更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门口搔首弄姿,引得行人驻足观看,更有好事者由女子引领着去内院了。
墨契说道:“想必这是临淄富户宴请,请了舞女助兴,招待客人吧。我见无论是谁,都可以进内院,我们也进去开开眼界吧。”
齐东自然知道那是女闾,当然不愿进去,便说道:“宴请宾客,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与这户人家没有往来,何必去多事呢。”
墨契却来了兴致,不愿意就此作罢,执意要进去。齐东不想让墨契接触到女闾,便想着怎么去转移墨契的关注点。正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从女闾中出来,孙阳紧跟其后,两人时而低头密语,时而开怀大笑。
齐东见状,便有了主意,指了指黑衣人,对墨契说道:“墨契,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颜色的衣服,像这样黑色官服却没见过。你知道黑色是哪国的颜色吗?”
墨契顺着齐东手指望去,只看了一眼就说道:“那是秦国的官服,没什么好奇怪的。”
齐东说道:“秦国?向来不太见秦国人到齐国来。再说,秦国偏居西戎,中原诸国都不愿意与其来往。何况,他旁边的孙阳,既是齐国将军,也是我的弟弟。我得去问问。”
墨契转而对此也来了兴趣,问道:“你还有弟弟?我怎么不知道。”齐东报以微笑,并不回答,径直去找孙阳。墨契也只得跟上。
孙阳与秦人只顾说话,并没注意齐东。待齐东快要追上时,墨契却在后面拉住了他,轻声说道:“无论他二人有何事情,我们贸然上前询问,未必会得知真实情况。即使了解了事实,万一因此打草惊蛇,也不是万全之法。不如我们暗里跟踪,待到孙阳独处时再询问也不迟。”齐东想了想,依墨契之言而行。
孙阳与秦人边走边聊,时而高声朗笑,时而窃窃私语,待转过一个胡同,进了一处院落就不见了人影。
齐东、墨契没有跟进,而是在门口看了看,只见门楣上写着“驿站”二字。
齐东说道:“临淄城内,住进驿站的都是外国使节,难道刚才那人是秦使?孙阳跟他谈的是公事?”
墨契笑道:“猜测是没有实际用处的,不如我们去孙阳家等他回来,一问便知。”
齐东、墨契来到孙阳住处,仆人一眼认出了齐东,便要让进内堂来喝茶。
齐东说道:“不用,我自便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仆人正欲退出,却听到阵阵马鸣之声,齐东遂问道:“这是何处传来的马鸣之声?怎么听着如此之近。”
仆人垂手道:“我家将军素来喜欢马,自孤竹回来后,君上便赏给了他一些马,就养在后院。”
齐东一听小白赐了孙阳几匹马,来了兴致,拉着墨契就要去马厩看马。墨契笑着抽回了手,与齐东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到了马厩。仆人对此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用话岔开道:“小的以前可不了解马,认为马就是人的脚力,能有什么学问。后来听我们将军说马有六种:种马、戎马、齐马、道马、田马、驽马……”
齐东看着马,想到这相马之术自己是荒废了,虽然自己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却对马知之甚少。反而是孙阳,比自己小十来岁,却能在相马之术方面造诣颇深,真乃“英雄出少年”。
墨契望着马,想到自幼时常在马背上游玩,及至长大,又跟蹇叔学习拈花术,期间往返于楚、卫之间,骑马是少不了的。又想到卫国被戎狄所迫,朝歌之民竟没有多少马可以乘骑,有的也只有懿公留下的鹤了,可这种畜牲又无实用,朝歌城破后不时有人捕杀它,或是出于愤恨,或是出于果腹之欲。
两个人观看着马,却很安静,既听不到赞美戎马雄健的话,又看不见欣赏驽马任劳任怨的神情。仆人一会看看齐东,只见他不住叹息、摇头;一会又看看墨契,却见她时而蹙眉,时而蔑笑。
“兄长何时来的?我竟不知!兄长既然来了舍下,不去内堂饮茶,来此粪臭尿骚之处做甚!”孙阳边说边从外边走来,刚说完“粪臭尿骚”却又看到了墨契,不禁又几分羞臊,红上脸来。
齐东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墨契也从回溯人生中醒了过来。
齐东指着墨契说道:“这位是许国夫人,托我面见君上,以救卫国。因君上不在齐宫,特来找你叙旧。”
孙阳赶忙行礼拜见,低头抬首间见到墨契肤色红润,容貌极佳,一颦一笑尽透露着女性之美,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又思齐东在身边,遂压下思绪,带齐东、墨契到内室中去。
齐东问道:“弟弟何故与秦使走在一处,还有说有笑?”
孙阳吃了一惊道:“兄长如何得知?莫非是看见了我?如果是这样,我还需要注意点,竟然没有发现。”
齐东便把在女闾外见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孙阳听完后脸色又红了起来,本想在墨契这样的美妇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哪怕是多见见墨契总也是好的,眼下却被齐东说见他在女闾中出来,顿时慌了神起来,生怕破坏了自己在墨契心中的印象。
孙阳偷偷瞥一眼墨契,见她并无异样,又想到墨契刚来临淄,未必知道女闾是什么地方,遂放下心来。齐东早已看穿了孙阳:血气方刚的年纪,有点想法也是正常,也不拆穿,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孙阳赶紧回道:“这位秦使是来送国书的,说是新秦伯继位,有图强之志,特别喜欢人才。昨日听说我对养马有一定见解,所以请我饮酒。”孙阳说到这里,便把去女闾一事隐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