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斗到底

面对挑战性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冈萨雷斯和韦纳推诿逃避，也有人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方式：恶斗到底。罗斯·佩罗（H. Ross Perot）大概可以算是美国政界的头号好斗人物。他是个亿万富翁，素来有爱吵架的名头。

1992年，佩罗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竞选总统，虽然他的选举活动搞得轰轰烈烈，但还是败给了比尔·克林顿。次年，他又带头反对克林顿支持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1993年11月9日晚，事情到了摊牌阶段，佩罗和副总统阿尔·戈尔（Al Gore）在美国著名主持人拉里·金（Larry King）的电视节目上进行了一场恶狠狠的辩论。

在论战最激烈的时候，佩罗把话题转到了游说上：

各位都知道问题在哪儿，对吧？就是那些外国说客，他们坏了一锅粥。《时代》周刊一语道破天机，它说：“不管克林顿的主张到底是什么，华盛顿的招权纳贿机早就挂上了高速挡。”《时代》周刊的头条新闻就是“说客的天堂”。

戈尔插嘴说：

我想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拉里·金也示意让戈尔说话：

让他说吧。

佩罗却不依不饶地面对摄像机和观众，伸出食指摇了摇：

我们都被外国说客出卖了。这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游说活动，一大帮外国人把《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戈尔再次插嘴说：

我想回答一下……

但佩罗还没说完：

这是坏消息。好消息是，这么做行不通。

提出结论后，佩罗倾身向前，靠近摄像机自鸣得意地微微一笑，把发言权让给了戈尔：

我让其他人说吧。

拉里·金做了个二传：

好的，罗斯。

戈尔接过了话题：

谢谢。克林顿总统就任后通过的第一批法令就是对游说行为做出限制，并确立了一些新的规则。而且，我们也正在着手进行游说法改革。但如各位所知，我们刚才也谈到了这个问题，针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所支出的每一元钱，我们都已告知公众。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国会工作。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一个人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进行的游说工作，比得上你（指佩罗）和你公司的代表为了争取给公司减税下的力气，但这是合法的。

佩罗发怒还击：

你胡说，你撒谎！

“你撒谎”算是恶斗之语的极致了。佩罗彻底表现出了自己好斗的性格。

戈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

难道你没有游说筹款委员会，为你自己和你的公司争取减税吗？

佩罗僵硬地说：

你是怎么想的？你在说什么呢？

戈尔一板一眼地说：

这个话题已经讨论过多次了，我再说一遍，目前的游说活动没有不合法的地方。

佩罗气急败坏却又轻蔑地说：

这根本不是关键。我是在问你，你所说的主题是什么？

戈尔镇定地回答：

我说的是对国会的游说活动，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这时佩罗面色铁灰。他怒目瞪着戈尔，强调说：

我是说，你要把话说清楚，说清楚！

戈尔继续施压：

难道你不曾向筹款委员会做过游说工作吗？难道你没有派人向筹款委员会游说，争取减税吗？

佩罗如受了侮辱般站起身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戈尔试图进行解释：

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

佩罗再次还击：

好，你继续说。

这时戈尔挺直身子，直直地盯着佩罗的眼睛，用最直白的方式提出了他的挑战性问题：

好吧，你是否做过游说工作？做过，还是没做过？我是说……

佩罗背靠墙壁，拼死挣扎：

你说得这么概括，我怎么回答得清楚！

罗斯·佩罗怒气冲冲的行为，跟亚利桑那州参议员约翰·麦凯恩旗鼓相当。后者自称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脾气倔并深以为傲。2008年竞选总统时，麦凯恩把自己的竞选大巴称为“直话直说号快车”。不管是在参议院还是在媒体的唇枪舌剑里，他的苛刻言论常常让他占上风。但2008年10月7日，他在一场市政厅辩论里跟巴拉克·奥巴马交手，他的一贯做法却让自己吃了亏。麦凯恩说：

顺便说一下，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对这种反反复复感觉有点疲倦了。这是参议院的一项能源法案，里头塞满了好东西，为石油公司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由布什和切尼发起。

你们知道谁投了支持票吗？你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就那个。

麦凯恩一边说着“就那个”，一边轻蔑地指了指坐在自己身后的奥巴马，但看都没看他。《华盛顿邮报》的保守派专栏作家凯瑟琳·帕克（Kathleen Parker）写道：“在那一刻，此举叫人大吃一惊是有原因的。我……不认为这是种族主义，虽然有些人这么说，但它是一种物化。‘那个’和‘那个人’不是一回事，前者指的是物体，后者指的是人、一个人。‘那个’是个非人化的修辞手法，对此表示抗议是正当的。”

恶斗行为的最后一个例子，同样来自安东尼·韦纳，就是前文推诿逃避案例中的那一位。请原谅我玩文字游戏，但韦纳在“问答过道”的两头都有所表现。

2010年7月29日，韦纳卷入用Twitter发不雅照片丑闻的一年多前，在众议院发表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位坚定的民主党人强烈谴责共和党以多数票否决了一项法案，这项法案旨在为“9·11”事件受害者提供援助。他说：

在美国参议院，我们每一天都会看到它，议员们说：“我们想要修正案，我们想要辩论，但我们还是只得到一个‘不’。”接着，我们站起来说：“只要我们有另一套流程，我们就可以投‘是’。”如果你们相信“是”，那就投“是”。如果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就投赞成票。如果你认为这是错误的，那就投“不”。我们正在遵循一套流程……

就在他慷慨陈词期间，众议院大厅里的另一个人想要插入一个问题或一段陈述。韦纳气愤之极地打着手势，大声说道：

我不会呼喝一位绅士，绅士会遵守正常的秩序。绅士会遵守正常的秩序！

恶斗到底和推诿逃避，是“战斗—逃跑”的同义词，也是人面对压力的本能反应。上述每一个例子都是以“战斗—逃跑”策略应对挑战性问题的。恶斗到底的罗斯·佩罗、约翰·麦凯恩和安东尼·韦纳表现得就像凶狠的街头打手；推诿逃避的阿尔贝托·冈萨雷斯和安东尼·韦纳则表现得像被火烧了屁股，拼命想要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