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你的世界是一颗蛋

你的世界就是一颗蛋，六周半的你在其中蜷缩、漂浮，几乎没有重量。人们称它为羊膜囊——里面是一种充满了盐分的液体，用于缓解重力的作用可能带给你的危险，使你免于因我的动作而产生的冲击。此外，这盐水也带给你营养。直到四天以前，它仍是供给你养分的唯一源泉。由于一个复杂得几乎令人无法相信的过程，你吞食了这盐水的一部分，吸收了另一部分，另外还排出一些其他的成分，之后又产生出它。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四天里，我成了供给你营养的源泉：那营养是通过脐带输送给你的。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情，而一想到你，我心头就感到一阵欣喜，并对你充满了赞美之情。胎盘发育良好，你的血细胞数增加，一切都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生长：你血管的脉络现已清晰可见了，你的动脉也完全可以看见，还有那给你输送氧气和你所需要的化学物质的脐带的血管也明显形成。还有更重要的，你已发育出了肝脏，初步形成了所有体内的器官，甚至包括你的性征和已经开始发育的生殖器官！你已经知道你将成为一个男人还是女人。然而，孩子，最令我激动不已的还是你已经长出了一双手。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你的手指头。此外，你有一张小小的嘴巴和两片薄薄的嘴唇，有一小截舌头，还有即将长出二十一个小齿的孔穴。你的眼睛是那样小，差不多也就刚过一厘米，那样轻，估计只有两三克的分量，然而这仍然是你的眼睛！

对我来说，所有这些都发生在过去短短的几个星期里，真叫人难以相信。一切都显得不真实，然而在世界初始之时，当细胞和那经过出生—呼吸—死亡—复生的万物形成之时，一定发生过如同此刻在你身上所发生的情形：生命聚集、增殖、扩散繁衍，愈来愈复杂，愈来愈艰难，也愈来愈成熟、规整和完美。孩子，你奋斗得多么艰辛！谁说你在羊水中静静地摇晃、沉睡着？你从不睡觉，从不休息。谁说你舒适地安歇在柔软的羊膜囊中，被各种和谐的声音环绕着？我确信那对你而言是一种不断地冲刷，连续地挤压、悸动、沙沙作响的声音，是如爆炸般的噪音。谁说你是惰性的物质，只比一棵可用勺子挖起的蔬菜略胜一筹？要是我想摆脱你——这是他们的主张——现在就是采取行动的最佳时刻。更确切地说，现在才是能采取果断措施的时刻。换句话说，为了把你杀死，我是在等着你变成一个有眼睛、有手指、有嘴唇的人。而不是在之前。之前，你太小了，并不能把你铲除和捣碎。他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