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客
“还有一百二十多天，我们就要参加高考了。希望大家可以把握好这个寒假，把自己的成绩再往上提一提。”
就像往常一样，老师讲完了最后一句话，同学们都陆续地离开教室。
窗外的天空，是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灰白色，好像从哪里见过。
不知何时飘落的雪，早已充斥着窗外的世界。不知何时忘却的回忆，归来时都会化作冰雪，降临在这个世界。
今天是二零零七年二月九日，明天就是小年了。我们是整个城市里，放假最晚的年级。毕竟都快要高考了嘛，晚放一会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围上围脖，撑起雨伞，一脚踏在松软的雪地上。雪花咯吱作响的声音，属实有些解压。
身边阵阵雪花飘过，感觉自己的脑海如同雪地一样，一片空白，慢慢地向校门口走去。
“等等我嘛，你怎么这么快就走到校门口了！”
我转过头去，发现李爱琉正在向我跑来。
“慢点啊，别摔倒了！”
“哎呀！”
“小心!”
没想到李爱琉直接向我撞了过来，为了接住她，我把伞都扔到一边了。
但毕竟她是女孩子嘛，身体比较娇小，接住她没费我多大力气。
“嘿嘿！”
扑倒在我怀里的李爱琉抬起头来，呼出了一团热气，并且还在傻乎乎的笑着。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立刻把视线移了开来，并且松开了她，捡起一旁的雨伞。
李爱琉也撑起了自己的伞，两人共同走出了校园。
虽然外面寒风刺骨，万里雪飘，但来接送学生的车辆并不少。汽车的尾灯和城市的霓虹灯，两者鲜艳且温暖的颜色，与冰冷洁白的雪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这座城市平添了许多趣味。
高三上学期已经结束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在我的印象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高二以后，与赵雨欣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现在的不相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写信交流的人，最终不再联系，这样也倒是很正常。给赵雨欣写信的时候，总觉着不该跟她说她不认识的人吧。还有，偶尔也会觉得，已经长久不见面了，再写信的话，会不会给她添麻烦呀......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想的，两人之间才渐渐没有了话题吧......
“呼......好冷啊。”
两人走在雪中的人行道上，身边的李爱琉呼出热气后，一边搓着手一边走着。
“不要搓了啦，你伞上的积雪甩到路人和我身上了。”
“呀嘿，我好冷啊，话说你不冷吗，这么冷的天？”
“哈哈哈，还好吧，不冷。”
“果然，脂肪多了就是管用，真保温。”
“欸欸欸？你这个女人，我......我可没有以前那么胖了！”
我立刻向身边的李爱琉反驳道。
“哈哈哈哈，苏云，全班重心最低的人。”
重心？
“话说，李爱琉，你知道重心的位置怎么确定吗？”
“重心的位置？”
李爱琉稍微思考了一下。
“不就是物体的几何中心吗！”
“几何中心？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揪起了李爱琉的耳朵。
“哎呀，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质量均匀分布的物体，重心的位置只跟物体的形状有关。有规则形状的物体，它的重心就在几何中心上。质量分布不均匀的物体，重心的位置除跟物体的形状有关外，还跟物体内质量的分布有关。”
“哇啊，这么长的定义，真亏你背的下来。”
我松开了手，李爱琉揉了揉自己红里又透红的耳朵。
我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直行走着。不知何时，就走到了她家楼前，那个我经常来锻炼的公园旁边。
这座小而精致的公园，在下雪天里还是那么纯洁美丽。
“看，公园里还有不少人呢。”
顺着李爱琉指着的地方看去，发现有好几个成年人把大小相等的多个箱子，整齐地摆在地上。他们身边的好几个小孩都在捂着耳朵，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
“那些箱子里......那些箱子里应该是烟花吧......”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这群人远离了纸箱，并且仰望着天空。
天空中，会有什么呢？
我也望向那片天空，还是那么苍白。
什么都没有吗......
“咻！”
伴随着一声长鸣，苍白的画板瞬间被染上了橘黄色的花朵，紧接着，红色、粉色、蓝色、绿色......
各式各样的颜色和图形轮流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脑飞速运转，去接受这难以置信的色彩，以至于我感受不到周围的事物，感受不到一切声音，仿佛就在梦中。
色彩还在不断地变化着，五彩缤纷，好像似曾相识。
突然，周围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是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我猛然间睁开眼睛，发现在我眼前的这两个孩子，正是小时候的我和赵雨欣。
周围的街道上都张灯结彩，夜空中的烟花永不断绝。
“这是哪一年的春节吗？”
正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竟然发现小时候的我和赵雨欣竟然陆续地穿过了我的身体。
“在这个世界里，我是鬼魂一样的存在吗？看不见，也摸不着？”
我走上前，试图抓住小时候的我的手臂。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身体也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果然，我是鬼魂一样的存在。”
不过，这到底是哪一年的春节呢？我的大脑里居然没有印象。
我跟上这两个孩子，希望能从两者的对话和行动中，取得一点线索。
两人跑到小区的门口，就停了下来，并且满眼都是期待。
小苏云和小雨欣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呢？我站在两个人的身后，与他们共同盼望着。
突然间，不，也就一瞬间，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成年男性，并且他的双手中各拿着一根糖人。
我看向这个人的脸，感觉十分的熟悉。
“叔叔！”
“爸爸！”
小雨欣和小苏云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那个男人身边，接过了糖人。
“谢谢！”
“好吃，谢谢。”
等一下，刚才小苏云叫他什么？
叫爸爸？
我再次看向那个男人，才认出他是谁来。
“父亲......”
我随即流出了眼泪，我看到父亲的感受，与小苏云截然不同。小苏云十分开心，而我却十分悲伤。
我向父亲冲去，想要拥抱住他。但是，事与愿违，我还是从父亲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抱住了父亲身后的空气。
这个世界......不是我记忆中的世界，而是我幻想的世界......
因为......因为我的父亲早早就去世了，在我和赵雨欣相遇之前，就去世了！
在我想到这里的一瞬间，大地开始震动，震撼出一道道裂缝。天空也在崩坏，仿佛一切都要变成碎片。
身边的碎片化成粉末，同时，身体开始下坠。
粉末好像是听到谁的命令一样，集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云朵。而我，正在从高空中坠落，穿过一层层云朵。
“可恶！”
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落地了！
“苏云，烟花放完了，咱们走吧。”
李爱琉的声音把我从幻象中拽了出来，使我的双脚有了着落，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看向公园里的那群人，他们正在清理着现场。
我再转头看向李爱琉。
“行，你到家了，抓紧时间回去吧，外面天气怪冷的。”
“好的，还有，学期结束了，咱们按照惯例，明天中午十一点半，老地方见！”
“没问题，再见！”
李爱琉转过身去，向小区走去。我目送着李爱琉走进小区之后，我也转身离开了。
“刚才的那个梦......不，刚才的那个幻想中，我居然又见到了父亲和赵雨欣......”
不过，刚刚的烟花真是漂亮呢。明天就是小年了，放个烟花的确有过年的味道了。
我呼出了一团热气，继续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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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就开始下的雪，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虽然从未停止，但雪已经从大雪变成了小雪。
现在是小年中午十一点十三分，我正在去东方时代广场的路上。
外面的天气仍然像昨天那么冷，但人数明显多了许多，明显热闹多了。由于雪小的缘故，我也没有带雨伞，任凭细小的雪花肆意地落在我的脸上。
穿过几个路口之后，我来到了东方时代广场。
寒冷并没有带走它的客流量，反而来这里的人更多了。为了维护公共秩序，还可以看到广场边缘的警察和警车。
广场中心的喷泉，理所当然的关闭了。在喷泉的正后方，那座五光十色的圆柱形建筑，就是我的目的地。
“没记错的话，那家好时光餐厅是在四楼吧......”
我穿过人海，挤进了这栋楼。这栋圆柱形的楼里，不知道是有暖气还是开着空调，也有可能是人多，十分的温暖。这栋建筑的内圆柱，是中空的，架设着电梯和楼梯，在顶层，还挂着一个看似水晶的玻璃吊灯。而外圆柱，就分布着带有护栏的人行过道和各种商品房了。靠在顶楼的护栏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楼大厅的情况。还有，一二三楼是超市，来购物的人是非常的多。
就爬到四楼而已，我也没有心情去挤人满为患的电梯，从一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好时光餐厅.......”
我找到目的地后，随着餐厅前台工作人员的“欢迎光临”，走进了餐厅里。
四楼主要是餐厅，但不知道为什么，人数比一二三楼的任何一层都要少。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想在家里和家人吃团圆饭吧。
“苏云，这里。”
李爱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向我挥着手。
“这次也抢到了靠窗的位置啊，你是怎么办到的啊？我先到时总是抢不到。”
“嘿嘿，不告诉你！”
我和李爱琉相对而坐，两人的身旁，一边是装潢精致的餐厅，另一边则是城市雪景。
在进行了简单的聊天之后，两人点了各自喜欢的菜品。
“话说，苏云，你知道古埃及的哈托尔神吗？”
正在发呆的我被李爱琉的话吸引了过去。
“不知道哎，还没有听说过呢。”
“嘿嘿嘿......”
李爱琉得意的猛吸了一口饮料，紧接着清了清嗓子。
“哈托尔神是古埃及神话中，司掌爱情、美丽、舞蹈和音乐的神。并且，传说她还是“拉神之眼”。太阳神拉年事已高的时候，有人趁此机会有所图谋，拉神知道后非常恼怒，决定把象征太阳威严和燃烧力量的“神眼”放置在哈托尔的体内，让她去消灭这些唯利是图的歹人。哈托尔得到“神眼”后，化身为暴虐的女战神塞赫美特，同时开始对那些歹人进行杀戮，世间顿时血流成河。拉神看到死伤的人已经足够后，试图令其收手。为了能使塞赫美特停止对人类的残杀，拉神用石榴制成的酒水浇灌大地，嗜血的塞赫美特误以为鲜红的石榴酒是血，因此喝得酩酊大醉，从而停止了暴行，恢复成美丽的哈托尔女神。”
没想到李爱琉对古埃及神话还有研究呢，她侃侃而谈，我却不是很懂，所以我从始至终也插不上一句话。
李爱琉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我唯一能听懂的，就是哈托尔神是掌管爱情的。
“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呢，你很喜欢古埃及神话吗？”
“额，算不上喜欢吧，就是有点感兴趣。”
李爱琉喝下一大口饮料，浇灌她那干涸的嗓子。
“对，算不上是喜欢，我真正喜欢的，是关于这些神话的都市传说。”
李爱琉居然喜欢那些似真似假的都市传说呢，没想到她还挺八卦呢。额......不，她一直都很八卦。
“那个都市传说是这样的：当一对年轻男女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时，在太阳的照耀下，会受到爱之神哈托尔的祝福。”
我看向窗外的景色，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过，在这种天气下，也看不到太阳了。”
“虽然说我喜欢都市传说，但是我并不相信它们。就算是太阳出来了，我也不会相信这种传说，但是我相信，我爱你是真的。”
上一秒还在观赏雪景的我，下一秒便注视着眼前这位面带羞涩的少女。
“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没错，苏云，我......爱你，我已经暗恋你很久很久了。”
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李爱琉用双手捧起了我的右手。
“啊嘞？！”
我想要挣脱，但右手被束缚得紧紧的。
“我喜欢跟你交谈，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表面上是那么阳光开朗，但我的内心十分孤独，渴望得到理解。曾经的我，经历过许多感情上的挫折，每个挫折都在我的心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我渴望与人交谈，得到他人的理解，治愈那些伤疤。可是时间没有给我机会，没在熟人中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因为中考进入了高中，遇见一群陌生人。我虽然没有放弃自我疏通，但我更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可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我可以确信你就是我所寻找的那个人，我也说不出确信的原因。自从跟你有了交集，我才发现我当初的确信是正确的，因为我的心结在一点一点地解开。因而，我也爱上了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呢，苏云？”
李爱琉说完这些话，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爱琉曾经的确对我说过她以前的恋爱经历，但那时候我一直在意赵雨欣，也没有记下她的这些经历。
只记得她说完后，我就给予她理解和安慰，没想到，语言的力量可以如此强大。
“能够帮你解开心结，治疗心中的伤疤，我很荣幸，也非常开心。能够被你爱，我也会感到很幸福......但是，谢谢你的爱，我对你......没有爱意。我想，咱们以后，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我从李爱琉双手的束缚中，抽出了右手，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你要干什么？不要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有一股暖流缠绕在我的腰间，紧贴在我的后背之上。
李爱琉从背后抱住了我。
“不要走，只要能做你的女朋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对不起，李爱琉，我瞒了你很久，对不起......其实，其实那次啊，你猜我在文程市有女朋友，是猜对了的。我在文程市，的确有......有一个女......女朋友啊。她叫赵雨欣，我们现在还在联系，我还爱着她，每次写信，都是写给她的，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李爱琉犹豫着松开了双手，站在原地自顾自地哭泣。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李爱琉。
“其实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我总不能去拆散你们两个的......这是我的错，是我自作多情了......”
“爱琉，其实比我优秀的男生，有太多太多，只是你没有察觉到而已。希望你可以凭借着自己的魅力，邂逅一段属于你自己的爱情。在以后，不论你遇到什么艰难挫折，我都会做你身后的男闺蜜。”
李爱琉抽泣着，点了点头。
赵雨欣是我的女朋友......不这么说，怎么能让她死心啊。我不能接受李爱琉的告白，更不能违背我和赵雨欣的约定。
我不会忘记这个约定，不会忘记这个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