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诶?”何云往房间看了看,“钟平呢?”
“他……”
“他还没下班呢。”孙美娟看着何云笑笑。“平儿工作忙,市医院嘛,又不像私人的企业,管的松。”
“哎呀,”何云自然知道孙美娟这话是暗里提醒自己,她的儿子是个市医院的大医生,是个有单位的,这话从当年谈结婚彩礼的时候她孙美娟就明里暗里说过不少回。
何云顶不爱听这话,心里想着,你儿子是医生,我闺女在外企赚得也不少,大小还是个总监呢。
何云故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这女婿一年赚多少钱。我这一年到头上你家待十天,看不见他六天,就是忙。”
“是啊,”孙美娟挤出个笑。你来我往间,看不见刀光剑影。“这不都是为了家庭吗。”
何云冲孙美娟笑笑,眼尾现出几条鱼尾纹。“老姐姐说的对。”
2020.01.23
看见儿子钟康正在他自己的卧室写着作业,婆婆和公公还有自己的父亲都在客厅小声地放着电视剧看,安华想了想,来到了自己爸妈的卧室。
“妈,”安华来到卧室,看见何云正坐在床边,背靠着床头用手机玩消消乐,安华坐在一边。
“您这两天怎么老和钟平他妈说一些有的没的啊,说那些干嘛。”
“你看出来了?”何云看了眼自家闺女,瞥了一眼,关掉游戏。
“我还不是为了你?”她叹了口气,“你瞅孙美娟那个样子,以为她儿子是医院的就了不起啊。什么年代了,那做派,穿着件过了时的棉袄,就以为自己真是地主婆子了?而且……”
何云看了眼自己闺女,撇撇嘴,一脸的不得意。
“而且还不讲卫生,那天那包子掉在厨房地上,吹吹就……”何云连说带学的。
“妈……”安华止住自己母亲。
何云白了一眼,“再说你家那个钟平,提他我就来气。谁家大过年的不想着团团圆圆的?现在又正赶上有疫情,他们医院倒好,大年初三就上班了,现在有那么多患者么?谁不在家猫着啊?瞎积极。”
“妈,医院是没那么多患者,可是现在这种形势,作为医生,不都得在医院时刻准备着的么?”安华劝道。“钟平的工作性质就这样,我嫁他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么?”
“唉,那时候我哪里知道当医生原来是这样的。”何云叹了口气。“这是后来我才知道,你家钟平这工作,就是表面风光。又累,钱又少,还得提防着什么医患关系,我都替你担心。”
何云看了眼女儿,拍拍她的手。
“我是心疼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这么多年,外企工作压力又大……”
安华低下头,声音淡淡。“都已经这样了。”
她看向何云,眼神真诚。
“妈,就当女儿求求您,您就当看在您大外孙的面上,小康今年就高考了,您也知道,他心思细,您就别老和我婆婆假枪弄棒的说话了,行么?”
何云看着女儿,想了想,没好气的。
“知道了。”
——
2020.01.29
“这些医生真不容易啊。”孙美娟坐在沙发上,看着中央十三套的新闻。
“大年初几的,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老姐姐,那可不是大年初几。”安国强扒着花生吃。“那是从年前就在医院干,一直干到现在。”
一旁的钟平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了眼电视,若有所思。
“诶,钟平,”安国强看向自己的女婿。“我听说那个现在都有什么志愿者,你们医院有没有……”
“什么,志愿者?”孙美娟连忙看向自家儿子。“平,你们医院有么?”
“也有吧。”钟平喝了口茶。
“自愿的啊?”钟大国看向儿子,把花生皮放在茶几上。
“嗯,现阶段主要以主动请缨为主……”
“那志愿者志愿者滴,”安国强一口东北话玩笑道。“不自愿那叫志愿者么?”
“平啊。”孙美娟看向儿子,“不管志愿不志愿,就算领导让你去,咱也不去啊。”
“美娟……”钟大国使着眼色。“说那话丢人不……”
“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
钟大国吃了瘪,没再说话。孙美娟回头握着钟平的胳膊。
“平啊,爸妈老了,小康今年又高考,真要报什么志愿者,你可别冲动别犯糊涂啊……”
“嗯,我知道……”钟平点点头。
“嗯,那行。”孙美娟欣慰的点点头,又重复了一句。“千万别犯糊涂啊。”
——
2020.02.03
“华啊,”孙美娟把菜放上餐桌上,“你给钟平打个电话,怎么快六点了还没下班,问问是不是又加班了?”
“是啊,妈,”钟康坐在沙发上,揉揉肚子。“我都快饿死了。”
何云一手轻拍了下外孙钟康的胳膊。“大过年的,瞎说啥。”
“可不是?”孙美娟也附和着训了句钟康。
“行,我这就打。”安华答应着,拿起手机回了卧室。
关上门,像是直觉一般,安华的心思有点乱。
她不自觉的,放下手机,直接打开了床头的抽屉,随即心里咯噔一下:钟平的身份证不在了。
心跳的速度加快,安华连忙走到衣柜,翻出日常装丈夫的内衣的盒子……里面的格子空了一半。
一时有些恍惚,安华捧着盒子走到床边,呆呆的坐下,瞬间泪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儿的流下来,安华却已无力去擦。
卧室没有开灯,安华觉得自己已经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了。
“喂?”
“你去哪儿了?”安华的声音微颤,眼眶红着,泪流过嘴角。
“我在宾馆了。”钟平的声音平淡,藏着些愧疚。
“哪……”安华忍着哽咽,“哪儿的宾馆?”
“武汉的。”钟平低下头。“你放心……”
“谁让你去的!”忽然一声,安华喊的声嘶力竭,厨房的家人听见,连忙跑了过去。
良久,电话那边。“对不起。”
“谁让你去的啊……啊啊……”安华又重复了一遍,依旧吼得声嘶力竭,她梳着低马尾,右鬓间掉落了许多的碎发。
安华坐在床边,弓着身子,怀里抱着盒子,鼻涕横流,拿着手机的右手无力的耷拉着,像是要喊出所有的委屈、担心、不安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