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事后
休息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来到渭城南门，在转过几个街巷后，它在章南家后巷停了下来。章南轻轻拍了拍李茵茵，将她叫醒。
少女睡得迷迷糊糊，章南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他只能无奈笑了笑，将女孩背着下了马车。
柔软的身躯趴在自己背上，章南忍不住心神一荡。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停告诫自己，她还没满十八岁，然后想方设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老庙祝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我受过如此重的伤，仅仅昏迷几天，便恢复过来……
很快，章南便想到了这件事情，内心产生了困惑。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可他此刻一点虚弱的感觉都没有，体力仅比受伤前稍微降了一点点。
他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进入老仙庙时，老庙祝曾展示过神奇的算卦能力，这让他愈发觉得这位平日里衣衫褴褛的老人其实深藏不露。
一边想着，他一边推开自家的大门。
刚刚跨门而入，他便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霍然回首才看到站在院墙上桂树枝头下的林忆婻。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女捕头纵身飞下，轻声落在地面上。
章南先将李茵茵抱回家中，然后才来到院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傍晚，坐船到了渭城码头。”女捕头回答道，然后顿了顿，又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府衙已经派人将凶徒的尸首从太乙山带回来，仵作正在验尸。”
“他的身份你调查出来了吗？”章南问道，这是他较为关心的事情。
林忆婻点了点头，道：“他叫胜和，泰明元年文科的举人，泰明四年又拿了武科的状元，补了鸿胪寺主薄的职位。”
燕国这任皇帝年号弘光，泰明是上一位皇帝的年号，泰明四年也就正是六年前，章南刚刚抵达渭城的时节。
“一名在京的八品官，还是一位二品的高手，他为什么要杀我？”章南觉得无比诧异。
“这也是我觉得很不理解的地方。根据我打探的信息，胜和本就是京城人士，在出任鸿胪寺主薄后，便一直呆在京城里，很少外出，不知道为什么会与你产生瓜葛。”林忆婻微微颦眉，狭长的凤眸盯着章南。
“他死前曾经说过，你此次去京城，是他特意派人调开。”章南沉思片刻，将自己得知的信息共享给女捕头。
后者听完后，先是一怔，随后摇头否认：“我此次去京城，是受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先去吏部领了任命，再去京城某位贵人的府邸，和他的侍卫洽谈这位贵人巡视渭城时的护卫工作。胜和只是一位八品的主薄，无论是知府大人，还是这位贵人，都不是他所能差遣的。”
但说着说着，连她也有些怀疑起来，毕竟她这次的任命来得太过巧合。
深思片刻，没有任何头绪后，她从自己的胸襟里取出一份折子，将其递到章南的手中。
章南将折子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渭城府衙硕大的红章，随后看到竖排排列的燕国文字，上面写着他的生平与个人背景，以及一份推荐的理由。折子的最后，是现任渭城知府的签字——林任智。
“根据燕国的律令，以民杀官是重罪，即便你是出于自卫，也难逃三年的刑罚。如果在胜和的背后还站着其他人，他们追责起来，你难以逃脱处罚。若是你依靠修为对抗官府的缉捕，那么专门负责武者犯罪的北辰司将会介入。”
“北辰司的统领者是燕国的一位镇国将军，有着一品的修为，麾下更是有数六名二品修为的副司长，以及各种层次不穷的暗器和毒药，你双拳难敌四手。”林忆婻在一旁说道。
章南听到这话有些头皮有些发麻，一位二品的鸿胪寺主薄就已如此难缠，若是碰到女捕头口中专门对付江湖武者的北辰司，他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乖乖去牢里蹲上三年？
他将折子合起来：“这份折子可以免除我三年的刑期？”
“燕国还有一条律令，凡是经过紫薇观认可的三十岁之下的二品武者，皆获同进士出身。”林忆婻平静回答。
“你拿着这份折子，去太乙山拿到紫薇观的度牒，我安排你补上渭城卫总旗，从七品，也算是有了官身，单论品阶比死去的胜和还高一分，如此即便有人追究，也可将刑罚抵过。”
“紫薇观居然有这样的权利？”章南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紫薇观只是一座很不起眼的江湖势力。
“紫薇观来历莫测，太乙山上的只是一脉分支，其总观位于燕都郊外的灵山。从百余年前的燕国太宗时期，紫薇观便被委以重任，对江湖武者颁发度牒，进行综合管理。”林忆婻解释道。
将折子递给章南后，女捕头准备转身离开，临走前她再三叮嘱道：“记得尽快去紫薇观，以防迟则生变。”
章南点了点头，最后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冲女捕头喊道：“正七品的总旗，每月俸禄是多少？”
林忆婻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竟然对这事如此关心：“二十四石！”
说罢女捕头头也不回地跳上院墙。
二十四石，也就是十二两银子，比永乐侯府给的十两银子薪酬还多出二两……章南内心对燕国的官员俸禄感到很是满意，毕竟和相同背景的明代同级别官员相比起来足足多出两倍。
在他将折子收好后，准备回到卧室时，突然间后巷的木门又被人敲响。他打开门一看，是侯府的周管家。
周管家带着礼物而来，一只手上是陈记的糕点盒，另外一只则提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里面有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听说您遇到歹人突袭，世子殿下心中牵挂，但由于最近感染了风寒，一时不能出门，便委派小的送上陈记的宫廷御用糕点，以及燕都特产的老参，给您补补身子。”周管家满脸堆笑，将东西提了进来。
“替我感谢世子殿下的美意，等我伤势养好后，我会专门登门拜访，前去探望世子殿下。”章南毫不客气地将东西手下，在请周管家吃了几杯茶后，将其送走。
等家里清净下来后，章南便静下心来，认真检查自己身体，看是否有后遗症留下。
“咦，真气品质突破到二品层次了？”当他将精神沉于体内，立刻就察觉到体内真气的异常。
如果原先他体内的真气是轻描的山水纹络，那么此时就是加重笔墨的浓厚油彩，比之更加凝练厚重。
对章南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
他曾向林忆婻说过自己修为已经到了一品，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真气品质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在接过女捕头折子时，他还担心自己是否能够通过紫薇观考核，拿到其认证的度牒，此时真气真正达到二品，他后顾之忧已经完全解决。
他试着将真气凝练成螺旋刀锋形状，发现和三品时相比，此刻的“刀锋”真气旋转速度更快，操控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只要多加淬炼，很快就会重返一品境界，倒是距离真正的修行之路也就更近一步……
将“刀锋”真气收起来，章南对自己未来修为上的进度做了一个大致的预判。
虽然胜和已死，但章南内心的雾霭仍旧无法消散。
在他的预估中，幕后的指使者应该是一位真正踏入修行之道的存在。
胜和阴险、隐忍以及狡诈，还向章南承认了自己就是幕后凶手这一回事，并拿出了符箓，认出了黑色金属方碑。
无论从哪方面都可以而言，都符合幕后指使者的特性，但是章南总觉得对方修为有些低。
原先的章南早已踏入了一品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入仙途，一个二品的武者敢算计这样的存在？
一个二品的武者又能如何隔着千里之遥，将林忆婻调离渭城，他的权限也没有这么大。
但愿是我多想！
章南吐了口气，在院子里呆了一个时辰，进一步地提升自己对“刀锋”的掌握后，又转身进入书房，接着练习自己的符箓。
……
……
在章南苏醒的同一天，燕国都城，某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内，一名正在静室苦修的男子突然睁开双眼。
书生胜和身亡时从尸体上漂浮出的气息，在经过长途跋涉后，终于随风漂浮到男子的面前。男子用手指点在气流上，这道气流顿时钻进他的体内。
“胜和居然死了，又浪费了一个身份。”看到这道气息过来，男子便已然知道胜和的下场，“功法还是有些不足，否则我应该会看到胜和临死前所看到的画面。”
男子略有遗憾，沉思片刻后，双腿站起来，又自语道：“章南的失忆果然只是装出来，看来我必须亲自前往一趟渭城，否则他一旦踏入仙途，我便再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