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姑娘的回答
“姑娘不必与我解释的。”师弟的表情依稀透露出小小的无奈。
我很挫败。
在把傻子和小师叔的事儿如此这般连头带尾、一直到今天究竟怎么回事给他说了一遍以后,换来的却是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一定要给师弟讲这些,整件事跟我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指望他能跟着我一起八婆看热闹肯定也不现实。
“没什么,只是今晚上这出躲猫猫实在事出有因,并不是有意拿你寻开心。”厨房里只有我们两人,他沏茶,我看着。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尴尬的搓着自己光洁溜溜的胳膊——这个季节把袖子拢久了实在有点凉。
“也就是我一说你一听。反正都是男男女女鸡毛蒜皮,往后再不烦你了。”
师弟道:“无妨。姑娘爱说我便听着。姑娘不说的,我也绝不问。”
这话听来诚恳,倒显得我十分矫情。但看起来他确实没有非常厌恶我的这般废话连篇,便也不禁放肆起来,坐到一旁添油加醋又说了一些这两人相识相处的细节。末了啧啧评判道:“傻子笨狗一只,小师叔又总拉不下脸面。这事儿传扬出去,六师叔就得第一个不同意。我看他俩的事儿悬。”
“所以你是喜欢赵师兄那样的。”师弟把茶杯拾到托盘里若有所思,停了停又道:
“还是,其实你也喜欢师兄。”
“呃?”我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心想这是怎么联系在一块的?
硬要直观对比起来傻子其实长的也不差。当然,对我来说傻子明显更开朗、更讨人喜欢一点。拌嘴也好做事也好,大家叽叽喳喳有来有往,参与感很强;师弟则刚好相反,他的反应太过稀缺。所有的态度需要从各种蛛丝马迹里一点点去猜,给人一种很难讨好的感觉,跟他相处特别费脑子。
但傻子终归不是师弟,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你这样容易受凉。”他似乎又生气了,把茶盘塞到我手里,顺手解下我肩头的臂绳。
“剩下的碗我来洗,你去送茶。”
我端着茶盘看他去处理我压根没洗几个的碗,忽然叫住他:
“喂,你上次说的那个还作不作数了?”
“哪个。”
“就那个,喜欢什么的……”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有的事情一直憋下去,两个人日常里倒也还能维持个表面客气。可一旦点破便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自打那次之后我俩都似乎很有默契的忽略这件事情。偶尔我甚至会怀疑当时自己是听错了,师弟从来没说过那种话——以他那个性格,根本就不可能说那种话。
果然,师弟闻言立刻停住,他走回我面前,把茶盘又夺了回来放在一边,还向里推了推。
“那啥,你你别在意,我就瞎问问……唔……!?”
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第三次离师弟那么近了。不对,应该说这次比较夸张。
毕竟他直接把嘴唇贴了过来。
我们两的唇就这么贴着,他没动,我也没动。
我本以为,师弟的唇必也和他的性子一般寒凉如铁不近人情,实际倒是意料之外的温软。他的鼻息喷在我脸上,滚烫的让人惊讶。我愣在那里,趁机细细观察他的眉眼和鼻梁,满脑子没用的,仿佛是头一次如此真切的觉得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柄长剑或者一枚铜锁。
大家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我主动往后让了一步。
“呃,我猜这是‘是’的意思?”我下意识的揉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非常稀奇的盯着手指看个不休。他刚才干了什么?又或者我刚才干了什么。
“同样的问题姑娘不管问几遍,回答都是这个。”
师弟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眼睁睁看着我像猴一样抓耳挠腮困惑不止。师弟真的喜欢我?我追到师弟了?我怎么追到他的?到了后来我甚至卑微的想着他凭什么喜欢我,这没有理由啊……
“姑娘的回答呢。”
“我不也上回就说过了吗,什么时候娶我记得先跟掌门和师父都说一声。”
“不,我问姑娘喜不喜欢我。”
关于什么是喜欢,我好像是问过小师叔,和傻子也聊过类似的话题。然而这两人给出的答案都只能当做一家之言,实际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闲下来没事我总爱嘬着烟,盯着师弟长长久久的看;可真一起朝夕相处的时候又往往身心俱疲,只想动手跟他打一架。因而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得喜欢。
“我不知道。”我只好老老实实交代道。
大概这反应颇令人失望。师弟正要说什么,忽然他袖子动了动,一个小小圆圆的脑袋刚冒出个头,又被蛮横的塞了回去。这倒使我大为诧异,兀自扯过他的袖子掏出那只小守宫——好吧,这货已经长的跟“小”字毫不沾边了。我犹记得最初递给师弟玩的时候还是能在指缝间绕来绕去的大小,现在拿两个手捧着都沉甸甸的。
“哟,它还在?上次还给起了个名吧,叫……叫什么来着?”
“发财。”
“对对。养条黄狗叫发财。你天天揣着这玩意做事,真不嫌沉。”我啧啧感慨着,伸手去摸茶盘:“行了,我去送茶。”
“怎么回事?沏茶沏睡着了?”老不修的声音适时从外面传来,他大概是等的不耐烦,直接跑到厨房来找人了。结果他不来还好,一进门便看到我跟师弟拉拉扯扯,中间还夹带捧着条守宫。两个人都是脸色暧昧,用脚想想也知道画面一定很精彩。
“你俩有什么话就不能等把事做完再说?”老不修各剜了我和师弟一眼,自己气鼓鼓的端了茶盘。
我原想着师弟这等模范徒弟听了师父训斥,定会乖乖赔上两句好话,最不济也是低头沉默不语。可师弟却少有的抬头直视老不修道:
“表白的事,不能等。”
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老不修抬了抬眉毛:“行就行,不行一句话。年轻人真麻烦。”而后晃荡桄榔的走了。
我扭头看向师弟。想到他脸上不显,心里一定看我笑话,内心便悲愤不已,几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发财似乎在我手里待的很不舒服,扭着尾巴想要逃跑。我索性闭眼冲它叫道:
“发财,给我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