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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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狗眼莫瞧人

即便有不男不女一直在通风报信,雍王手下这群人速度之迅猛也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他们到底怎么过来的?靠飞吗?真是现世报来的快,华容道里三声笑,生怕死的不够早。我想起自己下山时的得意模样,大概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丢人现眼。

打开门,不男不女低眉顺眼一副恭候指教的样子。我嘲讽道:

“所以是怎么个意思?憋不住等不了了?你家殿下非差这半天仨五时辰的?”

“速喜这就传令让他们原地待命。”经过几次下来不男不女很了解我属于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对我的这种反应毫不奇怪。

“回来回来,”我扶住门框好让自己站的轻松一点,扯开破烂肮脏的裙摆给他看:

“我这身走出去有失体统,死囚上路还得收拾的像个人样不是?军营没女的我不管,让那什么将军想办法去弄套干净的换洗衣裳来……要正常点的。”我重点强调了“正常”二字。

不男不女欣然领命。我盯着他小碎步倒退着下了楼,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缓缓也跟着蹭下了楼。正所谓撞破南墙,人不能还没看见南墙多厚长什么样就直接打退堂鼓。对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

正月十四的街上还是挺热闹的。不少酒楼饭馆子已提前开了门,各家各户的花灯也都挂出来了。和谢公镇相仿,一条青石主街走到头就没了路。主街的尽头拿不知哪朝哪代的砖砌了矮矮一堵墙,我探头朝下看了看,形容成百丈深渊那肯定是夸大其词,不过下面乱石嶙峋连棵树都没有,摔个粉身碎骨还是铁铁不成问题的。

可能吗?

我像兔子一样沿着矮墙靠单腿跳来跳去,不停在心中计算高度,东张西望着寻找可以利用的特殊地势。这种刀削斧砍一样的断崖太过无解,下面毫无缓冲,便是顶级的轻功高手也难有十足把握能活着落地。我忽然很感兴趣作为雍王爪牙、朝廷第二的不男不女,他有可能跨越这种天堑吗?

“殿下说的不错,您真是一点都不省心,眼睛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我吓了一激灵,像被人赃并获的贼般转过身贴着墙。不男不女没搭理我,径自也走到矮墙前向下望了一眼,脸上笑意愈发浓烈:

“视死如归,好气魄。不过身为一派掌门,背负可的不单单是自己一人的名声,这种想法怕是不太聪明呢。”

“小女子可没那忍辱负重的担当,说不定你再晚来一会,我就下定决心一跃解千愁了呢。”一个脚站久了还是很辛苦,我索性往后一撑、以一种旁人看来大概非常危险的姿势坐在了矮墙上。

“而且你真是怕我死吗?你是怕我死了没法交代吧。”我指指自己的肚子,虽然那里其实只有一堆还没消化完的鸡鱼肉蛋。

我反复的驱使不男不女出门帮我做这买那显然是引起了他的戒备。看样子他是有意先走开,随即立刻折返回来跟着我。他这么紧张大可不必,虽然理由牵强,但我确实不想死。人总要活着才有盼头,死了之后棺一盖土一埋,那多没劲。

师弟与我有约在先,这涉及到春浅姑娘做人的基本诚信问题,不能让他等空。

“下来吧。你没胆子跳下去。”不男不女罕见的收敛了笑容。他虽是阉人,但除了雍王大概没有谁胆敢真把他当成奴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相反,旁人巴结这位权势熏天的公公还来不及呢。

“我要是不下来呢?”我晃着伤腿。

不男不女道:“那就只好请邱将军一并来求求情,请小娘娘不要再愚弄速喜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小烟花筒,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他是刚才尾随我的路上刚买的。

“啧,怎么都喜欢小瞧人呢。不就一个矮墙嘛!”我回身最后又看了一眼,微笑着向后仰身翻了下去。

如果有谁想知道人从高处坠落的转瞬间可以做什么,不妨试试把茶壶从桌上推下去,看能不能徒手接住。

老有人言之凿凿的称跳崖者在落地前会像走马灯一样把生平经历重新过一遍,因而死亡过程会被拉的异常漫长——简直是无稽之谈,建议信的人自己也去尝试死一遍,看看这点时间究竟够干嘛。

反正在我是什么都干不了,一个“我靠”的念头还没结束就世界再见了。不男不女则要强上许多,不仅能在我翻身下落的瞬间做出反应跟着跳下,还能在半空把我死死抱住,实在有些东西。他从雍王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三日后把我活着带回去,加上以为我已有身孕,我一跳,他错愕之下必然会来不及细想的也跟着跳;而如果我猜错,抑或是我高估了这位朝廷第二的能力,那等待我的就是毫无悬念的一命呜呼。

所以这并不是自杀,而是亡命徒孤注一掷的豪赌。人一生只活一次,稍微多想半步我都未必能做出这种事。

跳崖跳崖,跳的时候潇洒,落地就是一团目不忍视……好在是真的不一定会死。当然,前提你得有个顶尖高手当垫背。巨大的撞击力把人摔的七荤八素,一时间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满嘴都是血的甜腥味,可能是伤了五脏,也可能只是咬破了腮肉。我闭着眼乱摸一气,结果摸到满手粘稠,分辨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脖子扭了。好处是胸部以下感觉不到疼,坏处是也不听使唤;至于不男不女就远没那么走运了,他在落地的瞬间调转了身体位置护住我,以肉身硬砸在干涸的石滩上,好巧不巧被一枚锥状的石刀斜扎入后脑,又从眼眶中穿出,总之死的不能再死。

彼时我还趴在他的胸口,只一眼就看吐了。

不男不女生性残忍,对别人是,对自己亦然。一个人总把杀伐当儿戏把血肉横飞当乐趣,落得这种下场实在算便宜的。我唯一感慨在于雍王御下有方,把此等妖人训教的服服帖帖,甚至能为了一句命令不惜纵身跳崖。

亏得如此,我侥幸又赢下一局。

老实说,不男不女的死不在我的计划内,应该说是白赚了。我倒也不是天天见这种奇惨无比的死相,出于职业本能下意识着手翻查尸体一番,初步看下来只有头部那一处致命伤。如果不为捞我,凭他的本事还真有平安落地的几率。

直到从他身上滚到一边,这时我才有机会近距离细看他本不应还存在的左臂。那的确是旁人的手,断口处留下了清晰分明的界线,却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饶我歪门邪道见过不少,仍看不出这是怎么接在一起的。

罢了,与其研究些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不如想想后面一片空白的逃亡计划该怎么继续吧。我们靠“抄近路”如愿以偿进了秀屏山,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用不了多久肯定会传到镇外。以朝廷惯有的重效率不计成本,下到此处大概要不了太久。他们只看见不男不女的尸体而找不到我的,一怒之下劳民伤财封山搜剿也不无可能。

可我实在没有余力去处理或伪造出一个假死现场了。身体是不动还好一动全完蛋,首先是扭到了脖子之后头就正不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只将就着跟虾米一样跪倒在石头上匍匐而行,半天才爬出几丈远。不男不女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忽略洞穿脑袋的石刀那姿势看上去还挺舒服。某一刻我甚至在想这还爬什么爬,一起躺倒等死得了。

“你也是被村里那群愚民赶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