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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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猛药医凶病

师弟高看我了。

那两张图纸我颠来倒去一晚上悟不出玄妙所在,最后愣是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一看,图纸被俞先生和傻子一人拿了一张。两张大脸趴在我跟前,研究的挺认真。

我睡的有点迷糊,假装无事发生的悄悄抹掉桌上一滩口水:“嗯?你俩什么时候来的?看的懂吗看。”

俞先生道:“看不懂,像个大型水利装置。哪弄的?大夫不做改当工部尚书了?”

俞先生和傻子都是自己人,我跟他们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道:“昨夜爬了趟逐月楼,说是这两张图里有别有乾坤。无奈小妹我才疏学浅能力有限,还得请两位哥哥帮忙参详一二。”

傻子抬起头十分不满:“你去见了叶师弟?好一对痴儿怨女,都什么节骨眼了你俩还幽会,被武林盟知道了你还有命吗?”

我大呼委屈:“谁幽会了我那真是碰巧。不然也不会目睹武林盟的叶公子徒有表面光鲜,实际早成了老和尚的阶下囚——罢了,这等有空了再跟你们细说,还是先琢磨图吧。”

傻子叹道:“我也不是四师伯门下出身,只懂刀剑,哪懂得这些。不过俞先生刚才提到这是某种和水有关的装置,那会不会就在此地?说到底,大家现在不都在水上吗。”

我当然也想到过傻子说的这个可能性。但落玉潭是个藏匿在深山的湖泊,并非那种需要经常人为去控制水流速度的通航河道,在水底安排建造这样一个复杂笨重的巨大石闸压根起不到任何功用。

俞先生却若有所思:“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还未曾有机会请教赵公子:公子来时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陆路经何地貌?水路又是顺流逆流?”

傻子道:“我们从朱城下水并入信川河乃是顺流而下,行舟两日进入一条支流,由此开始倒成了逆流而上了。那几日山中多有大雨,然两岸皆是峭壁,也无法弃舟登岸。引路人称武林盟是算准天时才开此生门,天时一过不可复行。你们呢?”

我道:“正相反,全程陆路。难不成进出落玉潭当真有诸多路径?可湖的周围群山环抱,那也不对啊。”

言罢我们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俞先生把傻子手中的那张图纸也拿了过来,又细细比对了一番,忽道:“我们是不是太执着于弄清图中的原理,而忽略了一座水闸本身是做什么用的?”

“水闸的作用?不就是截流蓄水,排洪泽旱……”

话音未落我立刻意识到俞先生很可能已经道破了问题的关键。联系到我们进山时所走过的那段奇怪山谷,谷中松软泥泞的道路才不是什么水汽凝滞,而完完全全就是走在了刚刚枯水的河床之上。

“难不成往来进山其实就那么一条路。有水时行船,无水时则只能像咱们这样走进来?”

傻子与俞先生对视一眼,急急问我:“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

我一手摊平,一手作铡刀状给他比划:“落玉潭的湖面肯定是略高于信川河水的。将闸门设置在湖口,借降雨增加水量的力控制闸门泄水。那么赶上雨时进山之人则必走水路;等到晴天落玉潭多余的水排尽,谷中头尾两方闸门闭合,那就是旱地。”

俞先生亦道:“没错了。之前我还纳闷山谷中岩石颜色深浅错落有序,现在看来分明是水位改变留下的水线——好手笔,能拿天然山行走势充当运河,武林盟选此地必有高人从中指点。”

我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半晌,山鬼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悠悠转醒:

“不容易,总算让你们几个蒙出来了。”听口气倒像早就知道。

想知道什么只要去问俞先生,他兴许都知道;而山鬼,我甚至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么。

我们最初提起所谓“八门大阵”时山鬼便驳斥说多半是障眼法。想想林深瘴重的秀屏山她如履平地,山水间不协调的蛛丝马迹难逃她的眼睛也属寻常。

傻子依然满脸不解:“叶师弟这番暗示是何深意?破解进出逐月楼的方法于咱们救人并无帮助呀。”

我道:“说你傻你是真不聪明。武林盟选这里摆宴是因为落玉潭景色秀美吗?广邀江湖豪杰共商对敌大计就是个幌子,实在‘请’的只有雍王一人而已。老和尚是稳坐钓鱼台,但我们却可以借机将祸水东引。”

傻子跳起来:“你想把官军放进来搅局?驱虎吞狼,雍王未必会信先两说,这么馊的主意我就不能答应。”

“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叫以毒攻毒不行吗?不偏不倚坐山观虎斗,先把水搅浑了刚好从中捞人,这才符合咱们千重一贯中立的处世作风。”说着我问向俞先生:“老俞你看呢?”

俞先生是人来疯的本性,立即举手赞同:“我看挺好,人少饭不香。这英雄宴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傻子苦笑道:“明明是符合小春浅你自己的处世作风,就别硬往四平中正上靠了。武林盟绑了小师叔不假,可朝廷我更信不过。雍王若是发兵把逐月楼赴宴的人一锅端了,别说救人,大家都跟着倒霉。”

我拍拍他:“医凶病还须下猛药,乐观点。老和尚想制住朝廷的手脚,小师叔是压箱底的本钱。即便她现在就被关押在湖中某处,那也一定是戒备森严。换句话说,英雄宴是唯一的机会。我们要做的一是把消息传出去,二是在开宴当日尽可能制造混乱争取时间。起码在救人这点上,千重和朝廷的目并不冲突的。”

傻子不以为然,哼声问道:“之后呢?你和小师叔都是朝廷要的人。武林盟腹地一旦被攻破,两极势力会更加向雍王一侧倾斜,你这根本是饮鸩止渴的歪招。”

我没直接回应傻子,而是望向窗外那高插青冥的七层楼阁,也回以一声干哼:

“老和尚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损失区区一个逐月楼应该伤不到筋骨——我现在倒是挺希望能立刻来个谁,一榔头砸了他这花哨鸟笼。”

傻子愣了愣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问我:

“你刚刚说叶师弟到底被武林盟怎么了?”

我不想折师弟的面子让人知道他在武林盟中实则卑微至此,缄口踌躇之际俞先生在旁不无尴尬的扬着手中图纸:“……打扰,在下就想问一下这关门放狗递消息的活儿,有人自告奋勇没有?”

我和雍王不对付已久,去送信无异于羊入虎口;傻子所在的赵家来头不小,这些天应该有不少人见过他,接下此事很可能累及家门;本来让俞先生去最合适不过,但他既然开了口,那肯定有他的不便……最后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朝着依然蜗牛般蜷缩在被子里的山鬼看去。

“那个,山鬼啊……”我陪着笑脸。

“知道了烦死了!柯兹你真的很麻烦,越来越麻烦!”山鬼撕扯着打结的头发踹开被子跳到地上。

我大喜着抱住山鬼,又担心只凭两张图纸见不到雍王。思前想后掏出掌门令,抹上炭灰在图纸边角粗略留下了印记。这番胡闹操作连俞先生都看懵了,傻子更是频频皱眉:“小春浅你就没点别的署名法子了吗,非得作践这掌门令?山门交到你手里只怕太师父都要被气活过来了。”

山鬼收了图纸,嘲笑傻子道:“在石头底边刻字可不是拿来印在纸上的吗?曼倒觉得用法挺对,你太师父是不会为这点小事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