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山鬼的秘密
师弟走上前拱拱手，学着我的称呼见礼道：“山……山鬼姑娘。”
山鬼似乎不怎么喜欢师弟，应起话来一副鼻孔出气、爱答不理的模样：
“山鬼这名字只给柯兹一个人叫。你的话，叫曼阿依木就好。久仰大名呀叶公子。”
“阿依木，阿依……你是月前辈？”
师弟把山鬼的名字颠来倒去念了两遍，没来由吐出“前辈”二字。他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花二小姐那次也这么喊过她来着。倒是山鬼闻言差点跳起来，她藏到我背后，只露出一个脑袋警惕的反问：
“你从哪听来的？”
我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师弟更是不知说错了哪一句，急忙解释道：“‘阿依’在番语中是月亮之意。我曾依稀听七浦十埠的一位老舵主提起有一位棕发绿眼月前辈，这称呼若有哪里冒犯，还请多多见谅。”
山鬼听罢面带嫌恶：“七浦十埠里没几只好鸟，年纪轻轻少在那里鹦鹉学舌人云亦云。”
我寻思这声“前辈”可能是什么人为了调侃取笑她才弄出来的绰号。体谅她跟丢了人白忙活一场，拿师弟撒撒气很正常，好言安抚道：
“你怎么这么实诚？老和尚跟丢就跟丢呗，不信他从此不冒头。”
山鬼道：“正要说这事呢！武林盟好像在英雄宴之前就悄悄安排了不少人手进京。老和尚跑没影之后曼跟了这伙人好些天，发现他们最后都进了京郊的摩诃寺。”
我看向师弟，师弟抿着嘴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此一无所知。这不奇怪，那段时间他一直被锁在逐月楼顶，连小师叔被擒的事都是从我嘴里听的。从山门出来以后，老和尚早就不信任他了。
“摩诃寺是皇家寺院，向来不对平民开放，盟主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山鬼听了师弟的问题很是不屑：“抛开武林盟主的身份不谈，他妙相倒也算一位有名的高僧，动用这点人脉关系还不是小菜一碟。京中动乱时寺院毁了宝顶，那几个人，居然是去修大雄宝殿的。”
我摸着下巴：“有点意思了啊。先派私兵声东击西趁火打劫，折腾完了又暗戳戳的去帮忙修房顶……这是要干嘛？武林盟和朝廷是那种砸坏了东西会照价赔偿的良好关系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鬼晓得老和尚到底有什么阴谋。
山鬼无奈道：“摩诃寺地形开阔一马平川，里面又全是贼秃，曼实在跟不进去，只好先回来报个信。这事没那么简单，柯兹想告诉花家的臭丫头也可以，雍王要还剩下口气那告诉他也行。总之得有所防备。”
她不知道白露山庄已经站到了武林盟的阵营中，花二小姐此刻应该正忙着招待七浦十埠；而雍王，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打任何交道了。我想了一圈，对山鬼道：
“不如这么着。你与我们一起去趟长闲，将此事告知尉宗师，让他拿个主意。”
谁知山鬼却道：“告诉长闲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里有两个人曼不方便见，就只能送到门口了。”
“呃？”我诧异于山鬼年纪不大仇家还挺多，长闲派被江湖中人冷落了十数载，这也能结怨？
“不过没关系，路上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山鬼笑眯眯的挤开师弟挽住我。我发现了，她是对人不对事，师弟喊出那声“月前辈”的时候大概还是把她得罪了。
我见师弟委屈兮兮跟在我们后面，悄悄对山鬼道：“你别那么欺负他……他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山鬼小小的哼了一声：“柯兹，不是曼说你，看人眼光也太差了吧！这个长的跟莲蓉豆糕似的小白脸哪里好了？曼可听说，当初你在秀屏山里寻死觅活的时候，他叶公子正等着当白露山庄的金龟婿呢！”
我低下头笑笑，答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就喜欢吃他这样的莲蓉豆糕呀。”
京城与信州之间横着一座天王岭，从位置上看相对是更靠近京城一些。岭下南坡地势骤降呈裂谷状，长闲便坐落于谷中一片世外桃源般的茫茫竹海深处。往来过客骤然看见平地耸立的通天壁障如临神足，多是提心吊胆去闯那一夫关，而无人会留意附近还有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门派。
山鬼的加入使我们的脚程加快了不少。她好像对哪里会有人设障巡查、哪里的小道可以抄半日近路都十分熟悉，不吃不喝也能走上一整天，体力好的惊人。
“腿长手长一个大男人怎么走的比牛车都慢！”山鬼折返回来，对着师弟劈头就是一顿训斥。我刚想申辩两句这家伙还是不能过多劳累的伤病患，被一个眼神直接堵了回去：
“你闭嘴！不许帮他开脱！”
我猜山鬼就是在找茬针对师弟，灵机一动，抱着她的脖子开始装惨卖乖：
“姑奶奶您是神仙闹海精力无限，倒也多少可怜可怜我们凡人需要吃饭休息呀！紧赶慢赶了好些天按说已经不远了，咱们这么疲于奔命，到底是去报信还是去救火。”
师弟老实，出来打圆场：“如果盟主趁乱派人进京确实是另有……有什么安排，那还真是耽误不得。”
山鬼最近简直是属狗脸的，刚才还在催我们快走，这会儿翻面比翻书都快：“小子，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柯兹走不动了难不成要你抱着？”而后立刻补上一句“想得美”。
平常我骂人的活都叫山鬼给抢去了，但切身旁观师弟老被别人数落的时候就很难受。本来仅仅是路上噎两句倒还罢了，以师弟一贯的那种隐忍和沉默，外人说他什么都是重拳打进棉花堆；直到有个早上醒过来发现山鬼和师弟正追的鸡飞狗跳满嘴喊打喊杀，我方意识到她是正经从心底里对师弟有意见。
“我再也不敢了。”无论问怎么问原由，这两人只是一个不住道歉，一个气的原地乱窜。
“你大可以试试！曼定要叫柯兹把你逐出师门！滚回去当你的逐月楼公子吧！”
“啊……？”我听的莫名其妙，心说这里头有我什么事，我又哪来的资格把师弟逐出千重，而且据我所知他也没犯什么错啊？
师弟看着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一番，终于只是躬身向山鬼郑重赔了罪。礼数之重，令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往后他二人不再说话，师弟总低着个头唯唯诺诺跟在我们身后十步之遥的地方，显然对山鬼是畏惧已极。
离了官道复行两日进入竹林，沿途已看不到除我们以外的行人。不过既然山鬼还在，那就是还不是所谓的“门口”。
“柯兹是在盼着曼赶紧走吧。”山鬼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斜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师弟，并没有对我生气的意思。我其实只是在怕她一把我们送到地方又会自此消失不见，急急说道：
“天大的冤枉！我还希望你一直不要走呢——长闲里到底有什么人是不能见的？”
山鬼含含糊糊答道：“反正不能见就对了。柯兹是个涉世未深的好姑娘，现在外面危机四伏，把你留给这种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臭小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很费解：“你干嘛这么讨厌我师弟，就因为他原先是老和尚身边的人？”
山鬼听了我的问题也表现的很费解：“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我正要试着去和她讲英雄不问出身的道理，忽见竹林中迎着我们走来两个执剑少年。二人装扮一致，看样子应该是长闲弟子无疑。我们出发的急，前来拜访尉掌门一事并没来得及提前写信告知，长闲派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
果不其然，两名弟子见到我们也惊诧不已：
“不是说今日要来千重前掌门是位年近半百的宗师高手吗，怎的是三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