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女性与近代中国(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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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女子世界”的构想

晚清女报虽数量不多,但刊名的重复率颇高,如《女学报》《女报》都有三次以上的使用机会。《女子世界》在晚清倒是独一份(1914年又有一《女子世界》发行,与此处所论无关),其命名也大有深意。

《女子世界》第2年第1期(1905年)封面

按照丁初我的界说:“欧洲十八九世纪,为君权革命世界;二十世纪,为女权革命世界。”而此说本来自西方,柳亚子即称引“西哲有言”:“十九世纪民权时代,二十世纪其女权时代乎?”[1]认定20世纪女性将成为历史的主角,女子的命运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信念使得《女子世界》的编者自觉立身时代前沿,敏锐地提出“女子世界”的构想。

首先应该指出的是,在诸人的言说中,“女子世界”实与“女权革命世界”同义。与“女权时代”的开始期相同,丁初我即宣称,“女子世界”“自今日始”[2]。金一的《〈女子世界〉发刊词》更明言:

谓二十世纪中国之世界,女子之世界,亦何不可?[3]

这就难怪丁氏写作《女子世界颂词》时,尽管驱遣大量撩人情感的词语,赞美20世纪为“壮健”的“军人世界”、“沉勇”的“游侠世界”、“美丽”的“文学美术世界”,却还是把最高的赞颂留给了“女子世界”:

吾爱今世界,吾尤爱尤惜今二十世纪如花如锦之女子世界。

在其主编的刊物里,受到热烈称颂的“女子世界”,放在中国情境中,也可与“女中华”置换。金一刊载于《女子世界》第1期的《女学生入学歌》,因此有“新世界,女中华”之句,编者与作者所期盼的“女子世界”,自是以出现在中华大地为最终归宿。

而且,为了使这一话题受到重视,深入人心,《女子世界》第1期在卷首广告页打出的《女学悬赏征文》启事,也将《女中华》一题置于首位,并规定,“不拘论说、白话、传奇体例”。从“首期初我当社”的说明,可知丁氏所作的《女子世界颂词》,实属于《女中华》的命题作文系列。

探究“女子世界”之所以令丁初我们神往,则不能不溯源于女子天然具备的生育能力。这样的表述未免让人扫兴,但确是打破后壁之言。当然,援用其时流行的说法更具积极意义:“女子者,国民之母也。”未来的国民既然要由女子诞育,金一以下的论断才可以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欲新中国,必新女子;欲强中国,必强女子;欲文明中国,必先文明我女子;欲普救中国,必先普救我女子,无可疑也。

然而,现实社会中,女子却处于已然身为奴隶的男子之下,即丁初我所谓“世界第二重奴隶”,其境遇之悲惨可知。同样依据“国民者,国家之分子;女子者,国民之公母也”的道理,从反面立论,丁氏也可理直气壮地以男子之奴役女性,为中国亡国灭种的根本原因:

长弃其母,胡育其子?吾谓三千年之中国,直亡于女子之一身;非亡于女子之一身,直亡于男子残贼女子而自召其亡之一手。[4]

两种论说一揄扬、一贬抑,均达至极点,看似矛盾,但在强调女性对于国家命运拥有根本的决定权这一点上,并无歧义。中国女子若能生育出文明、强壮的新国民,则中国兴;反之,则中国亡。而金一的激情阐述无疑对晚清女子更具感召力。从救国出发必须先拯救女性的事实逻辑,被倒叙为有新女子才有新中国的理想程式,使得两千年来深受“男尊女卑”观念压抑的弱女子,顿时获得了塑造未来的男性国民以及创造新世界的伟力,怎能不令其大受鼓舞!

不过,从现实所处的“三千年来不齿于人类”[5]的社会最底层,到理论推导出的掌握国家命脉的“国民之母”,其间的天壤之别,并非一蹴可就。为了增强晚清女性的自信心,使其自觉投入“女界革命”,迅速成长为救国之材,《女子世界》的男作者们可谓煞费苦心。他们不只一般地劝告男子“自今以后,无轻视女子”,劝告女子“自今以后,其无自轻视”[6],而且努力发掘女子优胜于男子的长处,甚至不惜故作偏激之论,以使女性在男性面前真正可以扬眉吐气。

丁初我在《女子世界颂词》中已有此说。尽管他将女性的受奴役判定为亡国之因,但随着论述的展开,我们会惊异地发现,原来任何事情都是利弊共存。丁氏在肯定女性“其天性良于男子者万倍,其脑力胜于男子者万倍”之后,更引人注目的是夸奖女子,“其服从之性质,污贱之恶风,浅薄于男子者且万亿倍”。虽然言之凿凿,不过,丁文只下结语,未说根据,不免难以服人。倒是自立所撰《女魂篇》中的一段话,畅言今日中国教育纯为“奴隶教育”,可移为丁文的补充。在“奴风相煽,奴根不拔”的浊世中,作者却发现了未受污染的人群,那正是属于另类的女性:

独于女子世界,吾犹庆其因压制之故,而奴隶教育,尚未涵濡而灌溉之。……女子者,固囿于风俗之一方面,未曾囿于教育之又一方面者也。

因此,作者有“欲拯二万万之男子,与拯二万万之女子,则彼难而此易”之论。一转手之间,原本为女性痛史的丧失受教育权,反成为“生天既居人先,成佛岂落人后”[7]的令人歆羡的经历。女性之尽先觉悟,似乎已指日可待。

运用这一论说模式比较两性,极而言之,则男子有“做官、考试”这类“顶鄙陋的事儿”挂心,“学问不能长进”;女子之囿居家中,不能与闻国事,又可以其不幸而成其万幸:

女子幸亏没有这种鄙陋的事,扰累他的心思,正可以认认真真,讲求学问。将来能远过于男子,亦未可知;中国的灭亡,挽救于女子,亦未可知。[8]

即是说,女性不受“学而优则仕”思想的干扰,与旧政权没有瓜葛,反更容易通过专心治学,完备品格,承担起救国的责任来。

以上乃言其大者。其他如称道“天下善感人者莫如女子;一切国家观念,社会思想,民族主义,胥于是萌芽,胥于是胎育焉,可也”[9],是将时代最先进思想的发生与流播寄托在多情女子身上;推扬“年幼女子之锐敏于学,远过于男学生;而其感觉之灵捷,爱力之团结,则又非男子之性情涣散、各私其私之可比”[10],是经过试验证实,对素质优于男子的女性施行教育,其成效当更高。诸如此类用心良苦的言说,都是将女子的品德置于男子之上,一反“男尊女卑”的旧说,而合力塑造出女性崇高的新形象。

追溯此“女尊男卑”新说在晚清的来源,金一的《女界钟》应是最主要的文本根据。丁初我作为事实认定、未加诠释的女子“脑力胜于男子者万倍”,出处即在金书。《女界钟》第四节《女子之能力》有言:

据生理学而验脑力之优劣,以判人种之贵贱高下,此欧洲至精之学说也。今女子体量之硕大,或者不如男人,至于脑力程度,直无差异,或更有优焉。此世界所公认也。又脑髓之大小,与其身之长短重率有比例:凡身体愈大者,其脑之比例愈绌。……然则女子身量弱小,正其能力决可以发达之证。

依据这一从西方输入的生物进化论观点,将其绝对化,金一便得出了“女子者,天所赋使特优于男子者也”的结论。他虽然也承认,男子通过文明教育,可以自扩脑力,“然后得与女子颉颃”;但随着“女子教育发达,则其脑量又必加增”,因此,女性在整体上仍高于男性,“二十世纪天造之幸运儿,其以女子为之魁矣”[11],于是变得毫无疑问。

其他各说也多由《女界钟》发端。如论女子之品性适合于幼儿教育,诸长之中,金一也特别举出“无登科中式之谬思想,恶气味”。论女子之以真情动人,易收鼓动之效,金氏更肯定:“女子于世界,有最大之潜势力一端,则感人之魔力是也。”发为演说,则“百男子破嗓于万众之前,不如一女子呖音于社会之上”[12]。以之传播文明思想,自可转移一时风气。

如此,集诸般美德、天赋于一身的女子,自应受到卑污男子的崇敬,而最具缔造新中华的资格。这也是女子世界所以成立的根基。不过,对女性的超常赞誉只是《女子世界》全部论说的一个方面。如同将救国与亡国的根源均归结于女子,女性品德、资质上的种种缺陷,在另一面的论述中同样被放大,而成为国民性批判的标的。

继第1期的“颂词”之后,丁初我发表于《女子世界》第2期“社说”栏的打头文章,恰是题目刺眼的《说女魔》。套用“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的古语,丁氏的做法可谓为“一正一反,论说之道也”。在此文中,崇高、圣洁的女子,又回到了污浊的现实世界,由丁氏揭发出其患有“情魔”“病魔”“神鬼魔”“金钱魔”诸恶疾。第6期刊登的《哀女种》也采用同一视角,让号称为“文明之祖”“国民之母”的女性对镜反观,落在丁氏眼中的中国女子形象于是变得丑陋不堪。“非爱种”“非侠种”“非军人种”的先天不足,“不知养育之弱种”“不运动之病种”“缠足之害种”[13]的后天失调,只令人对女性生出哀怜与痛恨。自立在同一时期发表的《女魂篇》,也痛心疾首地追究女性“柔顺”“卑抑”“愚鲁”的恶德。凡此种种病害,又因女性的生育能力,“遗传薰染于男子”,毒害了全社会。指认“魔力”与“进化”成反比例的丁初我,由此得出“半部分女子,其魔力之大,且远轶我男子万万倍焉”[14]的断语。并且,为了达到警醒人心的目的,其指证甚至前后矛盾亦在所不惜,如“情魔”与“非爱种”的集于一身。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接受了至高赞颂的女性,也必得为中国的衰亡负责。

不幸的是,由金一与丁初我抉发的女子之弊病尽在眼前,而女性之优长却有待认识。这实际意味着,20世纪初中国社会的女性,并非天然合格的“国民之母”。痛极之言,则谓之:

以此今日孱弱污贱之女子,而欲其生伟大高尚之国民,是将化铁而为金,养鹯而成凤也,可得乎,不可得乎?[15]

既然以女子现在的德行,尚不具备进入理想的“女子世界”的资格,因此,丁初我大声疾呼,“苟非招复女魂,改铸人格”, “女子其终死,国家其终亡”[16]。虽然各人针对不同的疾患,开出不同的药方:丁初我期望“二万万善女子,发大慈悲,施大愿力,共抉情根,共扶病体,共破迷心,共舍财产,以救同胞,以救中国,以救一身”;自立则呼唤“魂兮归来,其悉举旧社会之恶德,而破坏之;魂兮归来,其勉成新国民之资格,而建设之”。不过,二人最终的目的完全一致,借用《说女魔》的结语,即是:

群魔却走,灵魂独尊;精气往来,一飞冲跃。我女子世界,乃得出现于自由天,而共睹云日光辉、万花璀璨、二万万裙钗齐祝女中华之一日![17]

于此亦不难理解,被丁氏盛赞的“二十纪花团锦簇、丽天漫地、无量无边、光明万古之女子世界”,为何须合“军人世界、游侠世界、学术世界”而成,原是因为“军人之体格,实救疗脆弱病之方针;游侠之意气,实施治恇怯病之良药;文学美术之发育,实开通暗昧病不二之治法”。只有经过这一番“去旧质,铸新魂”的改造,才会有“女子世界出现,而吾四万万国魂乃有昭苏之一日”。[18]

以上的意思,在丁初我“欲再造吾中国,必自改造新世界始;改造新世界,必自改造女子新世界始”的表述中,已概括得十分清楚。只是,如何改造,各家的说法读来痛快,却仍嫌笼统,不易落实。即使专门讨论改造方法的《论铸造国民母》一文,提出了“断绝其劣根性,而后回复其固有性;跳出于旧风气,而后接近于新风气;排除其依赖心,而后养成其独立心”[19]的纲要,并加以解说,但还是振聋发聩之音多于超度彼岸之力。相对而言,自立的说法倒更可取,因其立有标准,尚可把握。

不言而喻,女子之为“国民之母”“文明之母”,首先须为文明的国民。所谓“欲铸造国民,必先铸造国民母始”[20],讲的即是此理。而国民必须具备的品格说来话长,自立为普通女性说法、用白话演述的《谰言》,颇能撷取精要,纳万有于一芥,堪称金玉良言:

一来要没有倚赖的心肠,便是独立;二来要肯做公共的事情,便是公德;三来自己勿做伤风败俗的事,便是自治;四来要合些同志的人,一同办事,便是合群;五来要不许他人侵犯着我,并我亦不可侵犯他人,便是自由;六来任凭什么事,苟是自己分内所应得的,不可让人,便是权利;七来我所应得做的,该应尽心着力的做,便是义务。这七件以外,尚有一项最要紧,最不可缺的,叫做参与政权。至于完纳租税,教育子女,都是国民的责任,也不消说了。

以上所列举的国民责任,均为汲取最新学理组织而成,因为取代“臣民”的“国民”,本是近代社会的产物。既然“一个国内,要生出许许多多、纯纯正正的国民,所可靠的,只有女子”,身负“国民母”之责的女性,对于上举国民的诸般品格,当然也就“无一件不当尽的”。因此,“国民之母”并非只是一顶给女性带来“最敬重、最尊贵”荣誉的桂冠,而实在蕴涵着脱胎换骨的改造与重塑国民的使命。自立要求女子“晓得国民母的责任不轻了”, “晓得国民母更不容易做的了”[21],用心在此。

而要使女性洗心革面,具有上述国民觉悟,真正“能尽一分国民母的责任,占一点国民母的地位”,则培养与实行的途径亦不可不讲究。《女子世界》中较为系统的论说仍然要推举自立,其《女魂篇》所举示的“教育之纲有三:曰德育,曰智育,曰体育”,以此发明新道德,研究新知识,锻炼新体魄,于是,女学不得不讲。除确认女子“言论自由,思想自由,个人之权利,与男子无异”,该文更特别关注女性被剥夺的权利如何恢复,要求女性获得“出入自由”权以求学,取得“营业自由”权以自立,把握“婚姻自由”权以使家庭美满[22],因此,女权不得不讲。这与金一在《〈女子世界〉发刊词》中,将杂志的宗旨定义为“振兴女学,提倡女权”取向一致。

为“女子世界”的论述做总结,用得上《论铸造国民母》文中的一段话:

夫十九世纪,如弥勒约翰、斯宾塞尔天赋人权、男女平等之学说,既风驰云涌于欧西,今乃挟其潮流,经太平洋汩汩而来。西方新空气,行将渗漏于我女子世界,溉灌自由苗,培泽爱之花,则我女子世界发达之一日,即为我国民母发达之一日。

在20世纪初输入的西方近代女权思想的启发下,晚清先进的知识者出于救亡图存的现实焦虑[23],及时构建出“女子世界”的理想。基于女性生殖繁衍后代的能力,论者有意夸大了女子对于国家命运的操控权,因而,这一理论上以女性为主导建立的新中国,便被冠以“女子世界”(或曰“女中华”)的美名。为尽快完成从现实到理想的过渡,判定为天资胜于男子的女性,本身亦必须改造人格,增进知识,才能获得进入“女子世界”的资格,成为合格的“国民之母”。而这只有通过“女界革命”才能实现,兴女学、争女权正是“革命”实现的两个基本途径。众多名副其实的“国民母”一旦构成“女子世界”的主体,则文明、强大的新中国必将诞生。因此,“女子世界”最简单的定义,也可以指谓女权伸张、女学普及的国家。[24]

据此,由晚清最推崇女性的文人学者所构想的“女子世界”,其根基明显与西方女权运动不同。欧美妇女的要求平等权,是根据天赋人权理论,为自身利益而抗争;诞生于中华大地的“女子世界”理想,昭示着中国妇女的自由与独立,却只能从属于救国事业——“女子世界出现于二十世纪最初之年,医吾中国,庶有瘳焉”[25]。因此,近代中国的妇女解放进程与国家的独立密不可分。在此基础上理解晚清的妇女论述,才不致出现隔膜与偏差。

[1] 初我《女子家庭革命说》、倪寿芝(实出柳亚子)《黎里不缠足会缘起》, 《女子世界》4、3期,1904年4、3月。丁初我之说显然出自金一的《女界钟》,该书第六节《女子之权利》称:“十八、十九世纪之世界,为君权革命之时代;二十世纪之世界,为女权革命之时代。”(《女界钟》56页,1904年再版)

[2] 初我《女子世界颂词》, 《女子世界》1期,1904年1月。

[3] 金一《〈女子世界〉发刊词》, 《女子世界》1期,1904年1月。

[4] 分见金一《〈女子世界〉发刊词》、初我《女子世界颂词》。

[5] 初我《女子世界颂词》。

[6] 金一《〈女子世界〉发刊词》。

[7] 自立《女魂篇》第三章《铸女魂之方法》, 《女子世界》3期,1904年3月。

[8] 夜郎《劝女子入学堂说》, 《女子世界》10期,1904年(?)。

[9] 初我《说女魔》, 《女子世界》2期,1904年2月。

[10] 竹庄(蒋维乔)《论中国女学不兴之害》, 《女子世界》3期,1904年3月。

[11] 《女界钟》34—35页,1903年初版,1904年再版。

[12] 《女界钟》39—41页。

[13] 初我《说女魔》, 《女子世界》2期,1904年2月;初我《哀女种》, 《女子世界》6期,1904年6月。

[14] 自立《女魂篇》第二节《女魂之概念》、初我《说女魔》, 《女子世界》2期,1904年2月。

[15] 亚特《论铸造国民母》, 《女子世界》7期,1904年7月。

[16] 初我《女子世界颂词》。

[17] 初我《说女魔》、自立《女魂篇》第二节《女魂之概念》。

[18] 初我《女子世界颂词》。

[19] 初我《女子世界颂词》、亚特《论铸造国民母》。

[20] 亚特《论铸造国民母》。

[21] 自立《谰言》(一), 《女子世界》2期,1904年2月。

[22] 自立《谰言》(一)、《女魂篇》第三章《铸女魂之方法》、第四章《光复女子之权利》, 《女子世界》2—4期,1904年2—4月。

[23] 如天醉生《敬告一般女子》云:“鄙人也是个男子,并非巾帼中人,为什么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呢?咳!不知道一国的女子,占国民的半部;女子无权,国力已减去了一半。把这一半拖妻带女的病夫,去当那四面的楚歌,岂不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么?”(《女子世界》1期,1904年1月)

[24] 陈志群即是在此意义上,把美国称为“女子世界”[见志群《(短篇小说)女子世界》, 《女子世界》14期,1905年]。

[25] 金一《〈女子世界〉发刊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