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①

暮春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②。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红粉暗随流水去③，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④？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①满江红：唐教坊曲。又名《上江红》、《念良游》、《伤春曲》。有平、仄韵二体。

②寒食：寒食节。《荆楚岁时记》：“冬至后一百五日，谓之寒食节，禁火三日。”

③暗随流水：秦观《望海潮》（洛阳怀古）：“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④尺素：书信。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歌词题称“暮春”。邓广铭以为作于隆兴二年（1164），在江阴军签判任上，应可为依据。这是南归后的第二个春天。时二十五岁。此前所作《汉宫春》，乃第一个春天，二十四岁。前者立春与后者暮春景象不同，观感亦不同。立春所作，花开花落景象，尚未充分展现出来。至暮春，则都随流水暗暗消逝。前者于春之忙碌当中，激发其惆怅情绪，似乎害怕春之到来；而后者，园林渐觉清阴浓密，一片绿肥红瘦景象，春已归去，什么情绪也都激发不起来了。

前者乃节序词，后者亦当为一首节序词。两者都为伤春而作。论者将这首词当作闺情词，谓“写一位女郎对意中人的思念”（参见汪诚《稼轩词选析》），颇牵强附会。而以为“一番风雨，一番狼藉”，即暗指符离之役宋师之惨败（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似亦求之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