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涞之前就告诉过郭瞿,只要进入光阴城的人,就会有记得来过光阴城和完全失去这段记忆两种情况,而这个人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完全随机。
杨百里的父亲杨先生,其实是记得光阴城内发生的一切的。
但是很不凑巧,丁裕忘了这一切。和光阴城进行交易的记忆,连同她追星的八年时光一同被抹去,烟消云散,了无痕迹。在遇见傅望舒之前,这个名字对现在的丁裕而言仅仅意味着一位帅气的国民男神。她看过傅望舒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当他的新闻霸占头条时,她也会点开来看,傅望舒精湛的演技和良好的作风都使她对他喜爱有加,但总是空不出时间去关注再多的信息——纵使喜欢,也点到为止了。
直到她二十四岁那年,遇见傅望舒,嫁给傅望舒,恨上傅望舒。
丁裕回想起二十四岁的那场初遇,总觉得是命运捉弄,造化弄人;却不明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她那天没有参与那场酒会,她仍旧会在那一年的另一个地方碰上傅望舒,然后嫁给他。
“要让丁裕顺理成章地嫁给傅望舒真的很难。”姜涞调侃道,“我只能从我看过的小说中汲取灵感,所以难免这个过程天雷与狗血齐飞。”
丁裕从一流大学毕业后经导师推荐就职于首都一个时尚品牌BE的总公司,虽然只是很小的职务,但相较于同龄人,丁裕也算也走在前沿。
在她工作两年后,BE在当地举办了一场酒会,有幸邀请到傅望舒出席,而丁裕作为工作人员被安排在场内服务。本来按照丁裕的资历,她是完全没有机会正面接触到傅望舒的,可是其中一位关键的女性工作人员突然来了月经,已经换好的制服裙也弄脏了,还痛得直不起身。在这种紧要关头,主管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拽过身边穿着同款制服裙的丁裕,就命令她顶上了那位工作人员的位置。
当傅望舒出现在大厅的刹那,丁裕没有少女心怦怦的激动感,内心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畅然,如同等待着一个不知归期的人,从翘首以盼到心如死水,最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也只是一句“你来了啊”。
傅望舒其实也注意到了丁裕,她站在人群靠中央的位置,却格外年轻,粉黛轻扫,看着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似乎丁裕这种如白纸一般的定位从第一眼起就在傅望殊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当一向冷静自恃的傅望舒破天荒地失手将酒洒在丁裕身上时,才会上了心,好像自己在一张雪白的白纸上滴上了第一个污点,难以忽视。
傅望舒诚恳地向丁裕道歉,还不忘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只是求助性地看向了主管,内心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在主管的示意下,丁裕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洗手间。看着丁裕疑似落跑的身影,傅望舒不禁有些好笑,鬼使神差地向主管询问了她的名字。
“丁裕,是个新人。”
“这些巧合都是你设计的?”郭瞿戏谑地看着姜涞,“你真的不是个好编剧。”
姜涞不在意地笑道:“本来小粉丝嫁给大明星就是无脑玛丽苏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只有将这些狗血梗生搬硬套才能勉强达成她的愿望。”
郭瞿调笑道:“难不成接下来更狗血?”
姜涞两手一摊,作无辜状:“情势所迫,这可怪不了我。”
傅望舒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收到母亲病危的消息,即使他知道母亲身体一直不好。
等他推掉一切通告,赶到母亲病床前时,母亲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手术还算成功,但也保不了母亲多久了。
傅望舒的父亲在他读书时就去世了,他的母亲一直不支持他进入娱乐圈。即使目睹了他一步步登上娱乐圈的巅峰,她也不置一词,和儿子渐行渐远。傅望舒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母亲不支持,就从来没有在家里谈论过工作。但是随着傅望舒的人气水涨船高,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陪伴母亲就更是有心无力了。
这次他蹲在病床前凝视着母亲苍白的病容,那些深深的皱纹如同一刀刀刻在了他心上,让他心如刀绞,眼眶瞬时变得通红。
“小傅啊。”母亲勉力睁开眼看着傅望舒,声音沙哑,喉咙间仿佛有石砺在摩擦;但是傅望舒听到母亲对自己熟悉的称呼,如闻天籁。
“小傅啊,我快要去找老傅了。但是啊,有件事我没办法向他交代呢。”
“妈!”傅望舒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颤抖,“您说。”
母亲稍稍用力回握住傅望舒的手,说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找个媳妇呢?妈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啊?”
傅望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浑浊的双眼里只有对他的关怀。他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反驳任何一句话,只能顺着母亲的意思,便安抚似的摸了摸母亲的手背,微微一笑:“妈,我知道了,会找的。所以您别走啊,至少看到儿媳妇再说。”
“不要娱乐圈的,一定不要!”母亲警惕地看着他。
傅望舒好脾气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好好好,不要,不会要的。”
老人弓起的腰背终于舒缓了下来,颤巍巍地抬手顺了顺儿子的头发:“要是能看到你们俩结婚就好咯,这样我也走得安心一点啊。”
傅望舒微微低下头,让母亲摸起来更顺手一点,心里一阵酸楚,已经有了盘算。
在得知母亲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后,傅望舒终于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在娱乐圈中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早就过了奢望真爱的年纪,还不如在恰好的时间点挑一个最符合母亲心意的女人作为妻子,也算了却母亲一桩心愿。
要说圈外人士,傅望舒也认识不少,可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名字竟然是“丁裕”,一个他还算不上认识的姑娘。他清楚自己并不需要一个背景多复杂的妻子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像丁裕那种白纸一般的姑娘刚刚好,而且应该也能让母亲放心吧。
那次酒会之后,傅望舒和BE还有后续合作,正好借着这个理由让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丁裕,再要到了联系方式。
虽然贸然打探他人的个人信息的行为并不符合他的作风,但傅望舒觉得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完成这一切。
再然后的情节,对丁裕而言就如同看小说一般不真实——身为当事人的她,事后回忆起来都恍恍惚惚如置身事外。
在傅望舒单独约丁裕见面并且和她坦白实情后,答应的话语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事后想想,虽然那个夜晚很美,微风醉人,倒映在傅望舒眼底的星光很夺目,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在半个小时内决定了自己终身大事的理由,还是只能怪命运作祟。
他们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调地在民政局扯了证,然后状似恩恩爱爱地拿着两本红本子来到傅望舒母亲的病床前,看着傅望舒母亲欣慰的笑容,丁裕只有自己做了一桩好事的成就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桩婚姻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