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上古卷 修远

以神山之极寒，封吾身之积怨。

阶下囚的日子过得还挺快，和陵光神殿里没有什么不同。父神没有摘了我的仙骨，剔了我的神籍，已经足够让诸天议论纷纷。下界的俗鸟不懂，天神都是修行了上万年，早活成了精的，孰是孰非，不难看穿。

可我还是看不透，想不通，很多东西，包括过去，现在，还有以后。我讨厌梅烨，不喜欢她在楚泠面前，可是残害同类，从何言起。

朱雀一族血脉稀薄，繁嗣凋零。四方天尚且能亲如手足，更何况同族血浓于水，我平等地爱每一个人，且我相信，他们也是同样爱我的。

我又闲下来了，开始思念一个人。他曾是我飞升之路上最强劲的敌手，却也是让我最放松，不必防备的人。三十三重天上的岁月太沉重，凝滞成化不开的一块晶体，硌得心尖发疼。

没成神之前，老阳山的日子多好呀，那儿永远都有旭日新生，温暖如春。那时我还是只小朱雀，他领着我，一步一步迈出山涧，看见了一轮朝阳，我们相处如亲生。

他唤作修远。飞升之后，老阳山成了回不去的梦，我们之间也渐行渐远。后来我遇见那只白虎，才恍惚明白，有种东西，人们称之为爱，潜心修行的那些年岁里，我似乎错过了某个人的情谊，就像满山冰霜中的一点点火苗，被吹打消耗得久了，即使没有熄灭，也很难再找回。

我忽然想请求父神，剥了我的神衔，换修远上位吧。我欠了他情爱，如今孑然一身，再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上一次见面，是多久之前了？似乎也不是非常久，不过是那只青鸾鸟纠缠不清，我不愿和楚泠说话，假作回天，改道独自去了老阳山上的故乡。

他道，天上情意浅薄，神君动了心，也应当留心。

“一只青鸾鸟罢了，如何配与我相争。你是知道我的，就算她要争，我也不屑理会，拱手送给她就是了。”

“你呀……这倔脾气，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修远在老阳山过得很好，是我的造访打扰了他清净。我明白的，他心中还有我的影子，可我不能太自私了，为了一时的不痛快，将情真的人拉下水。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再之后，我就被关来西山了。

雪凰得我托付，悄悄出山打探，未几带回来噩耗，修远已成孤坟。

不得引火，山中极寒没能使我屈服，听到那个消息时，我却晕了过去。

枉我居神殿上万年，却不能挽救自己的族群。上次去见他时我就知道，老阳山几乎没有朱雀了。他死了，他也死了，留下我孤零零地活。

昏厥中，我大约还声声唤着修远。我们从小在一处，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踏入神阶，无论何时啊，他都会坚定地选择相信我。可当我悠悠转醒，眼前的却是那位监兵神君，我转开身，不想理他。

“莫怨我了，好不好？”

“从未怨过。”

那只青鸾鸟也在西山，他怎可能是来瞧我的。

也许从那年盛夏，一切就不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