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准备打猎

吃点心的时候，爸爸把雅可夫叫来，吩咐他准备马车、猎狗和坐骑，吩咐得很详细，点了每匹马的名字。伏洛嘉的马瘸了，爸爸吩咐给他备一匹猎马。“猎马”这个名词妈妈觉得很刺耳，她认为猎马一定有点像疯狂的野兽，它准会把伏洛嘉摔死。不论爸爸和妈妈怎么劝慰，伏洛嘉还是好强地说，这没有关系，他最爱骑马奔驰，可怜的妈妈还是一再说，我们打猎时她会一直提心吊胆的。

吃完午饭，大人们到书房里去喝咖啡，我们就跑到花园里，一面飒飒地踩着黄叶满地的小径，一面谈着话。我们谈到伏洛嘉骑猎马，谈到柳波奇卡跑得没有卡金卡快太丢脸，还谈到要是能看看格里沙的铁链一定很有趣，等等，但只字不提我们将要分手的事。一辆马车驶过来，把我们的谈话打断了，车上每个弹簧座上都坐着一个农奴的孩子。马车后面是骑着马、带着狗的猎人们，猎人后面是车夫伊格纳特。伊格纳特骑着准备给伏洛嘉骑的那匹马，牵着我的老马。开头我们都向篱笆跑去，从篱笆那儿我们可以看见这些有趣的景象；接着我们尖叫着跑上楼去换衣服，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猎人。最主要的方法就是把裤脚塞在靴子里。我们动作敏捷，毫不拖拉，急着想跑到台阶上去欣赏猎狗和马，并同猎人交谈。

天气很热。形状古怪的阴云一早就出现在天边，后来被微风吹得越来越近。偶尔把太阳都遮没了。不过，不管阴云多浓，也不会有雷雨，都不会影响我们最后一次打猎的兴致。傍晚，阴云又消散了，有的颜色变淡，有的形状拉长，向天边飘去；有的就在我们头上，变成透明的白色鳞片，只有东方停留着一大片乌云。卡尔·伊凡内奇一向懂得乌云的去向，他说这片乌云是向马斯洛夫卡飘去的，不会下雨，准是个好天气。

福卡虽然上了年纪，却轻快地跑下楼来，嘴里叫着：“赶过来！”接着就叉开两腿稳稳地站在大门口，也就是车夫停车和门槛之间的地方，还摆了一副熟练的姿态，表示他的职责无需别人提醒。太太小姐们走下楼来，稍稍商量了一下谁坐在哪边，抓住什么人（虽然我觉得根本无需抓住别人），然后坐上车，打开阳伞，马车就起步了。等马车一动，妈妈指着“猎马”，声音哆嗦地问车夫：

“这就是给伏洛嘉少爷准备的马吗？”

车夫回答说是，她就摆摆手，转过身来。我迫不及待地跨上马，伏下身子，就在院子里表演起各种马术来。

“当心别把狗踩死了。”有个猎人对我说。

“你放心，我又不是头一次骑马。”我傲然回答。

伏洛嘉骑上“猎马”，尽管他个性刚强，也不免有些胆怯。他抚摸着马，一再问：

“它老实吗？”

伏洛嘉骑马的姿势很好看，就像大人一样。他那穿着马裤的腿骑在马鞍上显得特别好看，使我不由得好生嫉妒，尤其因为我从自己的影子看出，我的姿势远不如他潇洒。

这时响起了爸爸下楼的声音。管猎狗的人把四散的猎狗赶拢来；带狼狗的猎人把各自的狼狗唤到跟前，自己骑上马。马夫把一匹马牵到台阶前，爸爸的那群猎狗，原来都姿势各异地卧在台阶前，这时一齐向他奔来。米尔卡戴着珠项圈，铃铛叮当作响，跟着爸爸快乐地跑出来。它出来总要同猎狗打招呼，同有些狗玩玩，同另一些狗互相嗅嗅鼻子，吠叫一声，再在另一些狗身上捉捉跳蚤。

爸爸骑上马，我们就出发了。